第七章 商队(1 / 2)
北边距离泉水二十里处,一列长长的驮队正匆匆向南疾行。就在这时,一名年轻骑士忽然从南边疾驰而来,一直冲到队伍中间,这才勒住马,对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的老者禀报了起来。
“……那人名叫陆羽,原是阳关城一名守兵……”
见马上老者只管捻着颏下胡须沉思却不出声,旁边一名三十多岁管事模样的汉子便笑着道:“看来还是个雏儿啊,三两句话就让你俩套出了底细。”一旁,另一个管事笑道:“别人这是秉性纯朴,可不像你,一肚子弯弯绕。”
“欸?你这话我可不同意,我也纯朴,不信你问俺。”
“你快算了吧,我才不问,问也是个假,谁还不知道你连人名都是个假。”
“欸?你说你这人,贾明可实实在在是我的大名,又何曾有半分假来……你看看你们,你们还总笑我……对了,这个陆羽即是阳关守军,怎么却跑到漠北草原来了,这可有几千里路呢。”
那年轻骑士道:“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被什么黄毛怪物绑去了祁连山中,要他带路找一个好大的金矿,只是没想到另外还有一拨人悄悄尾随着他们,趁机将他们给抢了,他逃出来后似乎又被一群野人抓去了不知道什么山里,等他再逃出来时,便到了这草原之上。”
“什么黄毛怪物?这不就是在胡扯吗?”听到黄毛怪物,贾明皱眉说道。
另一名管事看了看那年轻人,跟着笑道:“会不会听岔了,长安有许多极西之地来的人,也都是黄发碧眼,乡里之人没见过世面,都笑他们是妖怪。”
那年轻人哪里肯承认自己听岔,坚持说陆羽原话便是如此,几个管事也就没再多说。大家说笑了两句,那个叫贾明的管事又对老者道:“掌柜的,既然前面有泉水,你看是不是在那里取些水,也顺便让大伙儿都歇上一歇,这一段赶得急,怕是都有些累了。”
老者叫秦鹤,做过几年秀才,一向便认为这千里行商和行军打仗是一个道理,他只负责掌总全局,就如同将军领军一般,只管最后拍板下决定,至于出主意想办法,必须另有其人。若是遇事都要做首领的自己想主意,想办法,那不是首领不行,就是队伍不行。所以那刘备虽无武勇,亦无谋略,却是个好首领,相形之下,诸葛孔明可就差着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其不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使粮饷充足,调运及时,其不如萧何;连军百万,背水一战,十面包围,其不如韩信;选贤任能,使上下一心,人尽其材,其不如刘邦;为一国丞相,事无巨细皆要亲为,天下英雄竟不能用,此其所以不能夺长安也。
他初为一秀才,屡试不第,后学医,又经商,皆不能成。一日,偶见一文章讥讽秀才箭射鼓吏,遂怒而习武,终成一商号伙计。此后跋涉千里,深入漠北,生死浮沉二十年,换来长安城外千顷田宅。
原本几年前他便已退休在家,安享晚年,只可恨家中子孙不肖,欺上瞒下,早早便将家业败光,还欠下巨额外债。当初他还跑漠北时,别人尚能容家中些时日,待他一退下来,那些债主便连天打上门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入漠北为家中老少三代偿还债务。
本来驮队的行进路线基本上是固定的,当然,备用路线肯定是有,而且不止一条,并且每日走多少里路,何时安歇,在哪里安歇,也都是事先有计划,就拿今天来说,按计划他们原本要一直走到戌正时分才能安歇。这条商道他跑了快二十年,哪里有水,哪里无水自然一清二楚,现在竟然出现一处他从不知道的新的水源,而且还是活水,如此重要之事,他当然要亲自去查看一番,至于驮队是否歇息,那还要看过才知。
泉水旁,陆羽正和眼前这个叫樊滕的汉子说笑着,忽然就看见前面来了一个驮马队,人喊马嘶地在泉水边停了下来。一旁正说笑的樊滕急忙迎上前去,跟一个老者说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樊滕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小袋肉干和一个酒囊。陆羽这时才知道樊滕和之前那个年轻人是驮队的探马,不禁惊讶了两句。
队伍里本来是禁酒的,不过长路漫漫,总会有些特殊情况出现,秦鹤本来并不在意陆羽,只是樊滕将陆羽吹得天上的仙葩一般,无论如何都要结交一番,秦鹤也只好由他。
逢他带队时,队伍里便会格外多配置一些斥候,每组两人,都是一个年纪大些,经验丰富的,带一个年轻没什么经验的。若不是人手不允许,他还会额外再配置些斥候以备调度,所以跟着他一起跑商的人都格外地辛苦些,而商号里那些和他平级的掌柜也都嫌他事多,少有人愿意和他搭伙。
说话间,四方便各有一组斥候旋风般直扑了出去,每当扎营或开拔前,他总是要派斥候先四处侦察一番,不然他心中便总是不安宁。
本来按他的想法,各个方向上应该各派两到三组斥候出去才行,不过人手所限,目前也只好罢了。在他手下干活辛苦,这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商号里的伙计一听是他带队出漠北,忙不迭地就都跑了。所以队里的人大多是他专门向东家要来的,都是他最近十年里带出来的老人,比如斥候组里那些三四十岁的老伙计,互相知根知底,说话办事也是一点就明,没那许多啰嗦。
樊滕见多识广,人又健谈,天南海北的一通神侃,陆羽便听得悠然神往,原来天下间竟有那许多名山大川,灵山胜境,心中不觉就生出了四处游历一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