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照煞（2 / 2）

倘若负责核验的人提出异议，或者兵堂器堂把“货”给退了回来，那可就对不起您喽：继续积累经验，直到连续一年不出错为止，才能进入下一个培养环节。

成为初级学徒的林骏，亲眼目睹了王主事的“疯魔”。

十一月十五日，是王主事用地心火煞化晶的日子，也是他第二百六十八次进行浊煞化天晶的“实验”。

开炉前，照例是虎头、熊头和蟒头三牲，大香大烛，磕头敬拜开天魔神，仪式十分庄严隆重，只许炼煞殿的人参拜。

连续两天，他寸步不离炼煞殿最大的静室，他亲自教导的九个学徒从旁伺候，包括林骏和师玫。

王主事这两天可显得重要极了，尊贵极了，也谨慎极了，还温柔极了。他基本不说话，就那么全神贯注地盯着高大的化晶炉，偶尔咕哝出声，也是轻轻的。他的神情很奇怪，总像在凝思什么，或谛听什么似的，怕自己轻微呼吸也会惊散这点机缘似的。

他聚精会神，身体各部全在一种沉湎，一种兴奋，一种极度的敏感之中。凡是学过化晶术的人，甭管有没有学成，都说这行饭不容易吃。真正的高手，照煞凝煞全套下来，人要瘦一圈，像生了一场大病。甭说吃喝，就算呼吸都得屏着，前前后后虽说只有二十四个时辰，却要始终全神贯注。

哪怕“回炉”一两次，王主事只躺在屋角一张皮褥子上调息，或闭目假寐，不时就着那只紫金葫芦喝半口，哑哑地哼一嗓子。没有一样借以度量的器具，全凭他这个人，一个融会贯通、精细准确而又复杂多方的感觉，不以形求，全以神遇，用他的感觉判断一切。

屋里针落可闻，暗暗的，暖洋洋的，还有些潮濡濡的，笼罩着一种紧张、肃然又暧昧的异样感觉。林骏他们九个学徒，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只在王主事“回炉”的间歇，悄悄活动手脚，比闭关修炼枯燥多了，因为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心疼王主事。

王主事何以特立独行地“疯魔”？他凝出来的四照或五照透晶，跟别家同样级别的透晶摆在一起，甭管知不知情，大伙一定选王主事或无忧洞出的透晶，他的透晶特别大。

怎么能大一圈呢？他让透晶长足了。多次照煞后，二十个时辰左右，可以凝煞了。别的化晶师都不敢等到最后的限度，生怕一个走神或掐不准火候，时辰错那么一点，整壶四照五照阴阳煞就废了，还是稳一点。想等，没那个胆量。

王主事总要等到最后一刻钟。这一刻钟是最吃紧的时候，两天两夜的功夫就要在这一会见分晓。王主事也疲倦到极点，然而他比平时更警醒，更敏锐。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睛塌陷了，连颜色都变了，眼中光彩近乎疯狂。脾气也大了，动不动就恼怒，简直看他不得，专断极了，顽固极了。

最后一次静置，他只是半躺在皮褥子上品酒，一句话也不说。软玉盘、如意囊，一切都准备好了。跟着王主事时间最长的学徒不放心，轻轻来问一句：“起了吧？”摇摇头。

——“起了罢？”还是摇摇头，只管品他的酒。这一会正是壶中煞发生某种神秘变化的时候。这是神圣的一刻。忽而作然而起，一步跨到化晶炉边，在比一刻钟更少却难以计量的时间内迅速凝煞。

学徒们赶紧捧起软玉盘，眼巴巴地盯着炉顶向外凸起的部位，啪、啪、啪啪……

连续九次脆响，一壶地心火煞，化成九枚五照透晶，简直神乎其技！

自从“疯王”主事炼煞殿以来，从未误过一回事，整个峻州的化晶师，谁不赞叹佩服。道理是谁也知道的，可没几个人有他那种坚定不移的信心。这是天分，是才情，是能力，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