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神性与人性(1 / 2)
十二月,二十日。
当赫尔莫从某个废弃工厂中醒来时,外面早已日上三竿。
看了一眼怀中的怀表,已经是上午十点。
昨天晚上临时决定去了几家报社,睡得晚,今天自然就起得晚。头发两天没洗,胡子已经一天没刮,肚子也有点饿了,但以赫尔莫现在被通缉的身份,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光明正大到街上去买东西。
只不过,他倒也没必要自己去买。因为,当他醒来时,身旁一个生锈的铁架上已经放了两片披萨。
身边没有牙刷和牙膏,披萨也已经有点冰,但赫尔莫反正也并不会挑剔这种事,拿过来就吃了起来。此时的这个空旷工厂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也并不感到害怕,早已失去这种情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知道斯杜提亚只是帮他出去买报纸了而已,等会还会回来的。
而在这段她出去的时间,他恰好可以自己去想问题,想着两个月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更多人,理应牺牲少部分人。”
在以前读书时认为这句话的正确性是毋庸置疑的,但等自己真的遇到这种事,才发现理论和实践终究存在着区别。
在所有人都陌生的情况下,自己可以做到这件事,可如果那少部分人中有自己的朋友呢?
放任乔瑟夫不管,很可能会让他陷入危险并且最终确实导致了死亡,这还可以归因于自己不能预知未来;但,如果知道他会死,也知道他的死可以救下更多人,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这一点?如果他知道这一点后不再去救人,那么自己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他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然去送死,自己又会眼睁睁看着吗?
而如果,这个送死的,是自己的朋友、恋人,乃至亲人呢?
这种情况下,赫尔莫不认为自己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身为神族血裔,神性的一面告诉他人都有自我意志,只需要告诉他人一切后果,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哪怕死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人性的一面又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选择善意的谎言或者采取强制措施来避免他们的死亡,只要能保下对自己重要的人,任何代价都可以付出。
如果选择了前者,也许就得再次忍受失去挚爱的痛苦。如果选择后者,那么,自己真的能被称作英雄吗?
这种思考模式,赫尔莫知道,就像母亲不想自己的儿子去参加必死的战争一样。
从人人平等的角度上,母亲是无权替成年的儿子做决定的,自己也是无权替他们做决定的,选择哪条道路也应该出自他们自己的意志。只是,不论如何,他也不想再让第二个卡兹诺牺牲了。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
而更有甚者,哪怕就算所有人自己都不认识,任何人都是陌生人,但自己又能若无其事地去决定少数人的命运吗?
如果现在有一场洪水,有两个地方同时发出救援信号,一个地方人多,一个地方人少,而救援力量只够支援一个地方,赫尔莫知道自己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人更多的那个地方。曾经被西姆拉、被吸血鬼用人质威胁,自己也确实为了活下来救更多人而放弃了那些人。然而,这些被放弃的人,会怎么想?他们不仅仅只是、不应该只是统计报表上的一个数字,而自己,身为做决定的人,恐怕也无法就那样轻易忘记他们。
而说到底,英雄,又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如果自己只是个基层,就只要服从任务,不需要思考。然而,身为本源的继承者,自己在未来必然身居高位、必然要在某些时候作出关键决定。凡人政治家可以为了利益最大化毫不犹豫地发动战争或者牺牲一部分人,但自己如果做出同样的举动就意味着抛弃人性,就意味着神性占据主导,就意味着原初意志在体内复苏,就意味着逐渐走向失控。
“……”
口中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彻底停止。赫尔莫在这生满红锈的废弃工厂里怔怔地看着手上仅仅只被吃了四分之一的披萨饼,只是这样坐着。
外面,雪越来越大了。
由于西南部阿图山脉的阻挡,冷空气在特米纽上方聚而不散,水汽也无法流往其他地区,一到冬天,十天里几乎有七天在下雪。由于纬度高,特米纽的冬季从十一月中期到第二年四月中期有近六个月长,每天都处于这种看不见太阳的雾蒙蒙天气,人的自杀率比起南方城市也向来居高不下,抑郁和低沉的概率也高得离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