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海的彼岸(1 / 2)
“……”
赫尔莫侧头与身边的少女对视,无声片刻后,才回答:“……大体上,应该已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斯杜提亚仰起头,“可是每次都让我担心。”
“……变化的权柄,非我所能掌控。”赫尔莫漠然回答,“而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内,我会尽力做到最好。”
“哼!”斯杜提亚轻轻打了他一拳,才又晃起他的手来,“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
“为什么?”
“我总觉得你压力太大了,而且我在这方面的‘我觉得’总是没错。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放松一下?跟我一起出去晒太阳逛街吗?还是拉小提琴?”
“……你知道。”
“嗯?”
“只要跟你在一起,”赫尔莫顿了一下,微不可察地闭上左眼,才继续说:“就能让我放松。”
“哼!”在其他几名少女的笑意中,斯杜提亚有些脸红地撇过头去,“我哪有那么厉害!”
“你确实是很厉害的。”
“哪有!”
“……能改变什么的人,总觉得自己实际上并没有那样的力量。”他微合双眼,左手捂着额头,像梦呓般以颂诗的口气低咏:“六百年前,叛逆的撒丁里亚画家菲努尔画出了《神之死》,时年仅十七岁……后来的他成为了打破那个时代的代表之一,人们说他是远见者,是先行者,认为他早已预见那个腐朽时代的摇摇欲坠……但凡人如何能直视未来?”
他宛如梦游,握着斯杜提亚的手,“年轻的留慕人只是发泄对糜烂政治和文化的不满,他并不知道这会成为人文复兴的开端……他只是那么做了,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历史的车轮便开始滚滚向前、无可阻挡了……同理,你认为你并不厉害,但你让我寻到了心灵的慰藉,这已然是个壮举。”
“唔……”她的脸又红了些,小声嘀咕:“真是的,就会讲这样的话……”又突然想到什么,侧头看他,“那,你自己会不会也是菲努尔?”
“……”
他没有答话,默然不语。
他迈着相对以往来说缓慢的步伐,漫步于暗沉的大地。斯杜提亚有些怀疑自己说错话了,却看到他缓缓抬起左手,碰了一下胸口处的镰刀吊坠。他感受到这冰冷的坚硬、确认某物还仍然存在,“没有人能看到全部的未来……”才重又开口,“哪怕是‘命运之轮’与‘不定’。”
“‘不定’?”
“我的父亲,”赫尔莫以轻到连自己也就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说:“万变君主、变化之神。留慕之主,奥兹?留慕。”
“……”
斯杜提亚沉默片刻,才又问:“那,连智者也不行吗?”
“……”
他一怔,继而寂然摇头,“不行。”
“为什么?”
“你生在内陆,从未去过海边。”他声音低沉,“可我去过。”
“唔……”她不解地看他,“怎么了吗?”
“我能看到海的对岸,”他左臂半曲,轻指前方夜的深处,面色苍白而神态冰冷,“当我站在海边时。如果我想渡海,方式有很多:我可以坐船,飞行,甚至干脆游过去。但是,海底与天空的吃人巨兽,它们会让我过去吗?暗藏的险恶海礁呢?直到被它们所害之前,我不知道它们会以什么方式在何时到来。风和洋流又会将我带到哪去?东?南?西?北?会将我从船上抛下吗?还是直接扯碎我的船?我能选定旅途的终点,却也只能选定旅途的终点。”
“不能算到吗?”她问,“不能推测到这些未知吗?能做到吗?”
“有些事也许可以,”他回答,垂下了手,“但有些事是不可预测的。造船的工人突然心脏衰竭;有人弹了个烟头导致了火灾,船被烧毁;或者干脆被仇人挖烂。到了海上,也许会因为突然的热带风暴而被迫转向,也许会因为看似更好的岛屿而偏离航线,甚至在千辛万苦登岸时却面对的是当地人黑洞洞的枪口。”
“你是一位占卜家,你能占卜命运的道路、能改变命运的道路,但你能看清全部命运的道路吗?恐怕不能。哪怕是你们的尊神,难道就能在诸神的干预中掌握一切吗?旅途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变化,变数多到难以计量,意外随时可能到来。我能看到海的对岸,爱莎,每个人都可以。海岸就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旅者到来,可从此岸到彼岸之间的无数风险与可能,任谁也无法全数尽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