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1 / 1)
仲夏时节,晚霞的余光映在树木的新芽上。武当山下酒肆旁有三人正饮酒。
一个魁梧的灰衫汉子举碗道:“二弟三弟,同门十载,今日一别,不知何期再会。”另外两人也举起碗中酒,其中一瘦长汉子道:“大哥何不随我去长安,我们酒家镖局在长安正缺人手,大哥武艺远在我之上,走几次重镖,也挣个安身立命的本钱。”这瘦长汉子叫酒坤,与酒家镖局有同宗之亲,如今在武当习得武艺,正好到镖局做个帮手。灰衫汉子道:“离乡太久,实在放心不下家中老母。”另一白面汉子道:“大哥武艺有成,回乡自有处置。只可惜以后咱们兄弟再难如今一般饮酒试招了。”这白面汉子唤作周元翼,因做事机敏,又有家里帮衬,遂得以留在武当后院伙房,掌管米面果疏等物的采买。而那灰衫汉子名叫耿忠,他三人皆年幼时被收入武当做外徒,在伙房中充作杂役,平时由掌事师叔代传一些棍棒武艺。贫苦人家的孩子多是灾年家中不继,只好跑来混口饭。耿忠三人当时在伙房做杂役,开始也和其他苦孩子一起偷懒躲差。但是耿忠心想还是要设法学些真本事,遂勤快做差,掌事师叔见他忠厚,便留心教他几招八卦棍法,酒坤和周元翼,无意中见耿忠习练,便拜他做大哥,和他一起随掌事师叔差遣,学些棍法。师父是很少见到的,每月月课,方有机会听师父讲道,外徒皆远远恭立,武当高深武学断然是学不到的。掌事师叔武艺也是一般,只通八卦棍法之形,内功毫无根基。但耿忠颇有天资,平日常常揣摩,一套八卦棍法也学得五成了,在一众外徒中已然鹤立。
耿忠道:“咱们八卦棍法招式虽通,但是运用之妙还需多加习练,可惜不能得师父他老人家指点,不然许多困惑或许可以稍解一二。三弟你既留在武当,棍法中不通之处,可寻机找几个师兄指点一番。”周元翼玩笑道:“等我寻些山珍奇味,送给李师兄,让他指点我太极心法。”说完三人大笑起来。所谓李师兄乃武当高徒李玉清,是武当这一代弟子中冠绝群伦之人,在江湖中也有威名。只是和师父一样,李玉清是耿忠三人平时所绝难见到得。
天色渐暗,因担心白日炎热故晚上行路,耿、酒、张三人相约以后多通书信,便饮尽碗中酒。耿忠、酒坤一人朝东一人朝西各自赶路。
耿忠日夜兼程,十余日已至相县地界,离乡多年故乡景物依然。回想幼时同玩伴在山间河畔嬉戏,耿忠不觉放慢脚步,信步在山间小路中边走边看。
转过山脚,渐闻马蹄声促,只见山下大路上尘土飞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队兵马急奔而过。耿忠一时好奇,便循声追去,正见一樵夫藏在树后观望。耿忠遂问道:“老乡,这兵马是往何处去”。那樵夫急忙拉住耿忠藏在树后,说道:“是前面山坳里,县令陆老爷剿山贼呢,这山贼总来抢东西,陆老爷练了一队县兵,又请来州兵,听说昨天夜里围住一伙山贼,从早上打到中午嘞”。这龙景山中一直有山贼出没,耿毅幼时就见过山贼下山抢粮食。提棒在手,耿忠忽然有助力之意,遂朝山坳奔去。
原来陆县令知这山贼会不时打探何处运粮、何处运货物,便设了圈套引他们出来。这山贼也颇强悍,见中了圈套也不慌张,十来个人占了个高处,用弓箭、弹弓打得官兵不敢近身。陆县令忙令人去州府再搬一队兵马,可山贼占定高台,一面悬崖,三面只能攀援而上,真是个险地,这衙役、州兵虽多,但既无攀崖的本事,也无人愿出死力。陆县令催促几次,见无人打得上去,正着急,便喊道:“谁打得上去,赏白银二十两,举荐你做都头。”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知那些衙役州兵只是面面相觑,无人再向前。
陆县令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灰衫汉子朗声道:“陆老爷,小民愿一试。”那人正是耿忠,陆县令不认识耿忠,满脸疑惑。耿忠道:“小民姓耿,家在显通寺旁,有一老母在家,老爷若不信,派人一问便知。”衙役中有知道的便喊道:“这看着像是耿大娘家的,都说在武当上学武艺。”陆县令便道:“壮士有把握打上去吗?”耿忠道:“打上去不难,只是独木难支,小民冲上那高台站住脚,后面兄弟要跟着上来,跟上来的兄弟,赏银都分给他们。”
见有人愿打头,几个比较健壮的州兵衙役,便举着盾牌,要跟着耿忠往上冲。只见耿忠箭步冲到高台之下,一只手舞起棍棒将飞石、飞箭拨开,一只手和脚并用往上攀爬,山贼见他爬得飞快,飞石飞箭又伤他不到,便几个人举着刀等耿忠靠近便迎头砍去。耿忠见山贼举刀砍下,便奋力舞棒格开,紧接着回棒扫山贼的腿,几个山贼有的忙跳开、有的被扫倒在地。趁着空当,耿忠猛得一跃,站上了那高台,便把八卦棍法展开,棍头抖动,急点两个山贼的手臂,那山贼握刀不稳,刀落在地。耿忠向前一戳,直戳一山贼的腋下,那山贼吃痛不敢向前。耿忠再一扫,几个山贼忙滚到一边。这便耿忠站住脚跟,后面的州兵衙役都爬了上来。山贼们见官兵都打上来了,自己的手脚都被耿忠打伤,站立不稳,握刀不住,情急之下,纷纷跳下高台,被下面围住的官兵抓住绑了起来。
陆县令见耿忠如此武勇,片刻间便把山贼打败,便叫到面前说:“耿壮士果然武艺过人,请到县衙,吃一杯庆功酒。如此武艺何不报效朝廷,先委屈在县衙做个都头,日后再立大功,前途无量。”耿忠见此机会难得忙应道:“承蒙老爷错爱,容小民回家安顿老母,再到县衙供老爷驱遣。”陆县令见他还是至孝之人,心中更是爱才,便令两个衙役随他回家,听他使唤。随后又令人在县衙西头的收拾了一间宅院,留他居住。
陆县令名叫陆海斋,是个爱民的县令,县中百姓人人敬仰。耿忠又听老母耿大娘说这陆县令的好处,如何怜贫惜弱,自是感戴不已,做了都头,事事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