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垂暮(2 / 2)
『茨菈?你想好了吗,时间不多了』
『什么想好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走吧,算是我没能完成诺言的代价吧』
『这…你自己真的打算无所作为的就这样…』
『又如何呢?我已经至少完成了我的首要使命,我体会过孩提时的泥塘欢乐,我已经看遍了我所喜爱的银装素裹般的雪景,培养过了满山遍野幽香迷人的花朵,也曾挨过世人的暗骂与诅咒,失败碰壁无数,如今我能拿这样的命运何般呢?又怎能悲痛的起来呢?』
说完道士闭上了眼,他只是心累了,让沉睡麻痹自己的那千疮百孔的心墙。
茨菈滞留在此,他想走,却又不走。
窗外,尘土开始剧烈起来,安吉鲁尔并没有再来给予忠告,不知消失在何处,或许他永远待在幻境,或许去了另外一处没有歧视的偏远之地,在那里继续以灵力的自然奇迹受众人敬仰和供奉。
一切无从可知。
『为什么还不走,沙尘暴近在咫尺,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沙尘的冲击,已经透过墙壁的缝隙不断灌入这渺小的空间。
道士从口袋中拿出一罐被体温染的温和的酒液『愿酒神保佑我们…』道士陶醉的抿着,脸上已经开始被沙尘布满,不久他将在沙尘暴的咆哮中被湮灭。
沙子多的出奇,如同蝗虫迁徙一般,它们带着难以满足的欲望让这座原本虚弱之城变为它的囊中之物。
『…』道士没再说话了,缄默的面对死亡,没有挣扎。
忽然,茨菈动如脱兔般的朝着门口奔去,道士欣慰的笑了笑,随后闭上眼,躺在那布满沙尘的砂石床上,坚硬且冰冷。
『不要怪我…!』茨菈一路冲开了沙尘,眯着眼已经无法阻拦沙子的灌入,她痛苦的从城中闭眼前行,顺着宽广大道一路狂奔,她被不起眼的石头绊倒了,睁开了眼睛,确定方向后闭上眼睛,此时眼睛已满是沙尘,痛苦的磨蚀着她的眼珠,泪水一路散在地上迅速蒸发,发出一股沙尘的浑厚的味道。
如此宽广的沙路,可是她不断地被石子绊倒,多少不起眼的石头开始让她的双膝变得血痕累累,她痛苦的拼命的奔跑,鼻腔里已经填满了沙尘,她开始迷糊,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跑出来了,这里沙尘十分细小,风也开始平静下来,气流也没有寒冷与热的交织。
茨菈摸了摸自己浑浊的双眼,抬头看向曜日,发现自己那漆黑的眼眶开始透不过强烈的光辉,一切…无法看见。
于是,她在庞大沙尘中逃命中就这么失去了双眼,她呆住了,耳蜗里还回荡着那不远处的庞大风暴产生的气流音和沙子摩擦的生硬响声。
这好像是自然的哀啸,如雷贯耳,响彻云霄,直插她内心最柔然的腹部,让她的精神滑入低谷,她又想起了道士,或许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已经离去,他自愿走向终焉,他愿意让昏黄的沙子埋葬自己,这种无声的死,甚至可悲到没有人察觉,他怀着骂名,就这样消失了。
茨菈强忍着泪水,面部开始扭曲『祝愿你的灵魂找到一片安息之所…抱歉』
茨菈不堪沙尘暴的肆虐折磨,即便已经脱离,她仍然因为肉体和精神上的打击昏迷过去,她依旧揣着那块灵石于内侧口袋深处。
啊,灵石还是温热的呢!比泪水都还温暖。
茨菈找不到方向,她再也见不到光芒了,陪伴她的是一块巨大的深黑幕布,无数内心在上面呈现。
『人类的欲望也曾比过灵族啊』安吉鲁尔突然出现在茨菈背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安吉鲁尔?』茨菈四处张望,双手不断地在空中迂回触碰,就连最细长的中指也无法触及到任何事物,只有一些散沙浮掠罢了。
『…』他走了,没人知道他会去哪。
没有人,因为这里所有的居民都在正午前死去了,茨菈也无法见到安吉鲁尔消失之处,只是那个熠熠生辉的发夹让人记忆犹新而着迷。
短暂而猛烈的沙尘过后的晴天,真的太适合冥想,茨菈跪坐在迷途的道路上『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茨菈也算是和道士各自说出了珍藏的记忆,可是拉斐尔,她从未了解,她有意去联络,可恨自己已经丧失辨别方向的能力。
那处安静的房间上布满泥尘,细沙均匀的涂抹在上,那一出床上,正有位黑衣男子紧紧的握着酒瓶,陶醉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是否惧怕死亡,他的驱壳上灌满了沙子,一部分是从曾经在别的幻境中所被腐蚀的衣服缺口,而无情的沙砾们啊,又给这道伤口不断灌入,占据了他的肉身,最后代替了他…
酒瓶里装满了沙子,和握紧了那支瓶子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