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域(2 / 2)
他们出现在一个偌大平台上,四周上空分布大大小小的书籍,每个都至少有车轮那么大,最大的堪比房屋。
况诺说如果这是幻境那么它的初体显然就是书籍,伊达尔不解地问何为初体。况诺说就是第一样带入光境的物体,以后光境的发展会随着初体而展开宏大。伊达尔对光境也是一知半解,大概可以论为幻境的另一种形态吗?况诺才明白原来伊达尔对灵的认识还没有全面,甚至只是冰山一角,浅浅的理解罢了。他于是和伊达尔说现在救人要紧,他顺带简短的和伊达尔阐述光境就是没有副作用于人的幻境,而且可以制作多个。伊达尔愈发迷惑,幻境的副作用在哪里?还有光境的各种消息他还想知道,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走出这里。
况诺说这个有可能是幻境但也有可能是光境,因为如果城堡的本身就是幻境之中的一物,那么这个书籍环绕的领域就是第二个领域,那么可以断定这些都是光境,只有对灵力非常熟谙的人才能运用光境。
头顶回旋的书籍有的敞开着,有的紧闭牙关。伊达尔试图用竖笛进行灵力吸收的活动,他举起笛子可惜没有反应。他们看到了骷髅们在另一头,被一本书给限制住,压制住,那本书的文字一个链接着一个形成锁链束缚着它们,大家都束手无策。锁链没有办法给破坏,骷髅们看起来十分痛苦。况诺忽然意识到什么,告诉伊达尔赶紧收回笛子,然后赶紧逃离这里,不论用什么方法。况诺怄气之于伊达尔,他回想起之前来这里工作的时候负责人是一位长发清扬的姐姐,成熟又有着甜美的笑容,她告诫他这些书籍就是一种灵力,它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在你身上写下条令桎梏你于它们的囹圄之中,至于到底是如何的桎梏就要看你的运气了,严重的甚至会让你痛不欲生。她是霄霞的管理者,现在不见其人,其实当秩序体系稳定的时候,管理者也无需成日呆在霄霞。
那些骷髅表现得昏昏欲睡,生机感全无,好像失去了灵魂,况诺和伊达尔说这些骷髅大概被那本书中的文字限制了,它用文字制作的条令以灵力的方式打在骷髅的身上,给它们写下游戏般的桎梏。具体的桎梏显然猜测不到,但是可以琢磨大概的,有关于夺取生物的活力的桎梏。
这时他们脚下开始出现纹理,线条将平台划分为众多个方形平台,每个小型平台开始各自相离,距离逐渐拉大,况诺和伊达尔没法同时站在一块平台上,于是他们分开了。骷髅们在被上完桎梏后便钻入石头里,像往常一样消失,但是缺乏了活力,像是被动的陷入。
每一本书都开始站队,一次对准一块平台,向下发射文字的枷锁——伊达尔深刻的明白,原来这个机关就是让那些试图闯入城堡内部的关押区域的人尝到苦头的,并且无法躲避,每个石砖上都停着一本悬浮的书籍,它们飞速地闪动这书页,一页一页的划走,寻找最合适的枷锁给不幸的落水者套上。
况诺和伊达尔束手无策,这简直是作茧自缚了。况诺抱头苦思冥想,伊达尔站在石砖上观察周围。
『喂,你不是说你是制造灵光的吗?赶紧把求生欲扩大,释放灵力抵消回去啊』。伊达尔紧接说『我还没见过你的灵力长什么样子,俗话说相由心生,灵由心生也是一样的,一天天喊着爬虫的人,赶紧释放你的灵力啊,别再在那抱头当懦夫了!』伊达尔大吼着,在嘈杂的翻书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很渺小,大部分声音似乎掉落在底下黑魆魆的虚空之中。
『不!我得思考,只有足够的思考才能让我下一步更加贴近活下去的意义』况诺依旧将头埋在腹中。
『来不及了!』
『我也没有灵力!我只是制作灵光的!说到底我不是喜欢战斗的人!我只是被稿件弄的恼火的人罢了!我并不善功』
『哦不,这太糟糕了,况诺!那我们就要这样被未知的灵力加上枷锁了吗?』
『那能怎么样?如果运气好不是一个让人崩溃的限制就行了,我们现在听天由命吧!』
『况诺!』
『希望我们被加上桎梏后还能去解救你的同伴!你说是吧?』
『那当然,只要我还能动,我就绝对不会中途而弃的,那是我的伙伴!』
『勇气可嘉,那么我们就……』
况诺和伊达尔一起抬起头,像是得到应有的审判一样,那头上的文字向下倾泄,犹如滂沱大雨,闪着阳光。洗礼着他们。
他们做好了觉悟,甚至觉得当收到文字的环绕时还会觉得这种场景是对自己的审判,应有的罪过的审判,他们会觉得在这种束缚之后,他们就会离解救同伴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光芒的文字,如雨倾泻,闪着太阳的光芒,包裹着他们的肌肤。肌肤上有一种黏腻的刺痛,冰冷已经水滴划过肌肤带走温度的微凉。他们开始被这文字的蚕茧给包裹到无法肉眼再也看不见前方,视线模糊。
等到文字开始稀疏,书本上的文字开始逸散的全尽的时候,文字之茧开始淡化,伊达尔率先用肘部撞击开,况诺紧接其后。
伊达尔并没有发现任何不适的反应,况诺也是一样,他们检查了自己的官能,也没有发现异常,身体就像从前一样。但是束缚确确实实的加之于他们了,这让他们感到一种未知带来的恐惧,这种恐惧愈发深刻,以至于融入到他们日后的无意识中。
况诺突然想起,和伊达尔解释到这种束缚可能不是肉体上的束缚而是行为或者思想上的束缚,这种束缚通常不会在当时快速显现,在日后的各种活动中会慢慢体现出来弊端,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了解了,来自于自己今天被加上的束缚是如何限制未来的自己的。伊达尔叹着气,况诺双目空洞,仿佛能塞下整个平台。
更让他们无奈的是他们并不能走出这个平台,即使头顶上方已经没有了书籍回旋。伊达尔联想到幻境的边界就是与现世相链接,那么在光境是否同理。他的意思是跳下虚空,然后就可能走出光境。况诺表示可以这么做,但是可能会在逃离光境的那一瞬间他们会出现在霄霞的空中,坠落在下方的群山中。这样一来和死就没什么区别了。
『真够磨蹭,我们坐以待毙吗?』伊达尔质问况诺。
『好吧,一直在这里也不是事。你还挺嚣张的!』况诺好像不是很领情,火红的发丝像爆开一样竖的更高了。
『那就快点下去吧』
伊达尔率先下去,他跳的那么义无反顾,况诺迟疑了一会。
(况诺:难道他没有家人吗,他没有想要依靠的人,所思所恋的人吗?就这么一副责无旁贷的跳下去。
伊达尔很快像一个白点消弭在底下的黑色中。况诺发抖的腿脚终于迈开了下一步,可正又要退缩时却没有踩稳,跌入了虚空。
况诺呼喊着伊达尔的名字,不知所云,他内心非常害怕失去再重见霄霞的机会。
在况诺接近那无限庞大的虚无黑暗中,有种身体被撕裂的感觉,身体被抽离了出去,手被强行贴合在大腿,利索的狂风在手边呼啸而过。
忽然通的一声,况诺发现自己置身在霄霞的下方,群山上的缭绕青色烟雾和奶油色的云。他放出霞矩,灵力丝线像上钩的鱼线一样飞快的旋转放长,霞矩不停的下坠,开始损坏以维持他不断下冲的惯性。况诺感觉手中都快磨出火花了,勒紧他双手的丝线终于不再放长,他也停留在霄阁的下方。好在况诺准备了多个霞矩,这样他就不因为霞矩的破损而失去再次回到霄霞的权利,这也是当时负责人给他的权力。伊达尔在况诺的头上,略有嘲讽的看着他。
『你看什么!和爬虫一样,偶尔也挺擅长在天空飞翔!』
『你是不是跌出虚空的?我看到你出来的时候动作挣扎』。伊达尔又说『不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跳下来的』
况诺缄默,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还有霞矩?』伊达尔问。
『对,我还带了很多,以防万一』
『给我一个,我的已经损坏了』
『你不说我也会的,我没那么薄情寡义』况诺摊开手,脸上又有一丝得意。
『对了,你现在不能上到霄阁,如果到了霄阁时再换霞矩是会被断定损坏了霞矩而失去资格』
『那我该怎么办?』
『达到和霄阁一样的高度时,再换上新的霞矩,这样就无事了』
『况诺……』
『嗯?』
『谢谢你,真有你的』
『小事一桩』
『你可真不客气』
『是你给我的资本啊』
『哈哈哈』
他们在一片嫩草上着陆,拿着新的霞矩,果不其然的毫无问题。
灯心草中间长着龙胆花,它花蕊中那晶莹的水珠倒映了天空的全部,蓝的让人发懵。一旁还有膨胀的绣线菊花和垂着花瓣的紫罗兰,它的花瓣上同样汇聚着许多露珠。这里可以看到之前他们登陆的地方,这里和后片那黑色的杉树林美好太多,那里不知会有什么危险的野兽潜伏着,到处都是高耸的树木阴森的光线。
时日也不早了,城堡就在前方,他们还得上路。伊达尔听着风吹过草丛的窸窣声闻着馥郁的花香感叹到这要是一场旅行该有多好。况诺拍了拍伊达尔的肩膀提醒他注意将视线放在前方的路上。伊达尔看着略微带有迷雾缭绕的城堡和这田间町畽,一畦畦的绿油油的草地好像引魔镇西边那种马场的草野,涂刷了木漆的栅栏时常被他当作跨栏的玩具挑战。这种光景就呈现在眼前,当时的父母还是那么的宽松管教,允许他自家旁的小径穿过林子和石缝里湍湍的河流,拾起几个河沙里泛白的鹅卵石然后带到草场那边和同龄玩起划分土地的游戏。那样好的景象好像就在眼前,又似乎很远,在远方微弱的箔纸上颤颤巍巍的闪烁着,很快消失了。伊达尔下意识举起双手去抓寻,最后扑了个空,被况诺再次教训了一顿。
况诺似乎也能看出伊达尔有心事。他偶尔瞟一眼神情恍惚的伊达尔,面带忧伤。
(况诺:是什么让他忘记了要去解救的伙伴,真的有那么重要,那么吸引他吗?
伊达尔停在原野上,他从一开始步伐缓慢到最后伫立在泥土上,成为了一座雕塑,他的眼中的光凝固了,不是干涸,而是单纯的凝固,再也不关注其他事物。况诺叫他的声音成为他世界里遥远的回音,传到了颢穹之上。
伊达尔看到了那连绵亘远的,蠖屈螭盘的落日色草径在丘陵上躺着,安详的引领他来到过去的世界,灵力在涌动,身体追随。他下意识奔跑起来,草地沙沙作响,况诺跟在伊达尔后面劝阻不住。他看到了远处那趋于平缓的平地上闪着让人希冀的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它内部涌动着,像是地心的岩浆却感受不到炽热。那种光芒带来的希望靠近的愿景,是一种无法遏制的愿望,它很快转为一种力量,促使仰慕它的伊达尔以飞速疾驰朝向。况诺感觉再也追不上伊达尔了,他坐在较高的草地上看着底下伊达尔奔向远处耀眼的草地上。
一种愿望,一种力量,伊达尔找到了对从前的那轻而易举就可以采撷的欢乐。在田野,马场的泥坑,栏杆上,还有一旁硕大的毛榉树下。那种欢乐渐渐到来了,伊达尔露出前所未有的天真笑容,好像之前种种漂流的经历封锁他内心的枷锁释放了,他显得步履轻盈,如旅仙境。他化身一阵风,向美好的自然靠拢。
可是他发现自己却无法接近那里,每次到了终点,就会有更多的草地出现在视野中,更远处的光芒更加吸引他。他就意志顽强的继续向着那边奔跑,直到筋疲力尽也无法穷尽。他似乎明白了,这是枷锁,那城堡的机关给予他的桎梏,对他试图闯入监狱的审判。
他对欢乐之感开始有着无尽的贪婪,并且永远无法达到欢乐之土,一旦令他心之向往的瞬间,便会成为虚无的追求。这就是伊达尔的桎梏,他没有忏悔,擦去脸上的汗珠,眼睛闭合,应疲乏之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