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考正当时(1 / 2)
很多糟糕的、难以挽回的事,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的。
白露稳居第一的成绩、我节节败退的名次,刘景田班长的兢兢业业,我的心猿意马……以及我回忆不起来的诸多现象和细节,诸多条件的叠加,老师和同学们不知怎么就推导出两个公论:一是马山香早恋,导致学习退步;二是马山香暗恋,导致学习退步。
糟糕的是,这不仅仅只是他们的揣测或背着我讲的笑话。同学们并不打算维护我这个黑而胖的初二女生面子,也不怕得罪我这个矮而笨的挂牌学习委员,当他们经过无数次的窃窃私语、眼神和手势交流,达到共识后,就会在一些合适的场合、恰当的时机,把我当个话题或笑话抛出来。
起初,我不明白,白露似乎也不明白。我浑浑噩噩,沉浸在连环画、武打、言情小说里时,白露也会悄悄凑过来。一边看,一边皱眉;一边皱眉,一边看。
再后来,班主任叫我去他办公室,然后请我们的英语老师——一位美丽温柔的女老师——替他跟我谈话。英语老师跟我谈话的内容我一直记着,但是,打死我也不会重复一遍的。我今天能写出来的是,我流了很多眼泪。
我一边流泪,一边回忆初二以来点点滴滴的事。我想起来了,班主任徐老师其实早就旁侧敲击过,告诫我们说千万不能分心,有了成绩就有了一切,没了成绩,一切就没了……有些同学就是念书的料,念不成书,那一把小骨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啥都完了。
“等考上中专……”一升到初二,这句话成了尖子班科任老师的集体口头禅,也成了挂在驴笼嘴前的那把青草,诱使着好学生们为了成绩和名次奋不顾身。进入全级前二十名,有望参加中专升学考试,进入前十名,录取的把握有一半。
我本来不怎么在意成绩,也不在意能不能考上中专。听起来好像我多么清高豁达似的,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太懂清楚自己的半斤八两,我脑瓜没别人的灵活,嘴巴没别人的伶俐,长得也没别人可爱……我对这样的自己期望不高,甘愿默默无闻,不被人打扰的自得其乐的生活、学习。
可是,一切都乱了套,这一切的根源,从表面看来是因为刘景田。当然,我至今也不大清楚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我心乱如麻,无地自容。
同学们、老师和我自己,都有着多么清醒的认识:如果刘景田和马山香——我之间发生感情纠葛的话,那原因一定在于我。成绩节节败退,再背上一个暗恋班长、骚扰班长的恶名,这还怎么活?
痛定思痛后,我决定分两步洗清我的名声。
“这是我的卫生区,你走开!”我冲着刚刚拿起笤帚的刘景田恶狠狠喊道。
这天轮到我值日,为了和刘景田撇清关系,我打算先扫卫生,再回家吃午饭。
“噢!噢!”刘景田惊愕地转身,用我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我,“今天不是白露值日吗?”
说完,他再也不理我,埋头扫起来。
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我赶紧丢掉笤帚,一抬头,看见白露在教室外静静站着,用那双大得让人惊异的眼睛瞅着我。
我大步走过她身边后,一路小跑着回了家。我边跑边想,边想边跑,后来就啥也不想,只顾奔跑,只要跑回家,只要一进家门,我就还是我,还是我爸妈、我弟妹眼中的我,虽然没他们漂亮,没他们能干,但踏实可靠,可亲可爱。我奔跑的样子就像一只奔跑着的圆乎乎的老鼠,我走路的样子就像一只走着路的圆乎乎的老鼠。
那是唯一一次我和白露没结伴回家。
1984年夏天,世界各地发生了很多大事。比如墨西哥石油大爆炸,三百多人永远消失;比如我国的第一支南极考察队启航,比如印度总统甘地这年当选总统这年又遇刺等。这一年,每个人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事,只是有些人的事只有自己记得,有些人的事更多的人记得。而更多的人,回想起1984年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似乎那三百多个日子白过了似的。
1984年发生的这些国内外大事,我都记住了。我记住了国内外的这些大事,当然不是因为我对这些事多么感兴趣,只因为次年后我要备战中考,而中考要考的时事政治,规定从前一年开始。因此,从这个意义来说,1984年的国内外大事,于我也是重要的,是可以影响到我——一个西北内陆小县城的一个浑身毛病的初中女生。
若不怕笑话的话,我还是乐意说实话。说实话,1984年之所以对我很重要,主要还在于我自己。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最能影响我、改变(或者修正我人生轨迹的人事,只能是我——马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