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出县城难(1 / 1)
话说回来,1986年8月28日,我穿着象征时髦的浅褐色西服套装,坐在老旧的大客车里,从早晨六点半一直走到下午三点多,终于到达了秦云市车站。这是我第一次坐车,第一次坐长途客车,第一次出远门。八九个小时的车程中,我完成了一般人几年的坐车体验。
当班车缓缓驶出县城时,我的心思完全被第一次坐车的惊喜占据,甚至没好好看站在路边的我爸,当然也没像后来我学会的那样朝他们挥挥手。我东张西望着,从移动的、高高的车窗里,看着平日再熟悉不过的景物,他们忽然间变得新奇、陌生。
一出县城,车开始加速,车窗外的房屋和树木快速朝后倒去,一阵前所未有的虚空感袭来,我忽然恐慌起来,几乎断定我离开这块地方后,就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我爸我妈……和这个念头一起涌来的,还有剧烈的晕眩和恶心。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不适,让我产生极度恐惧的念头: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从车窗里跳下去吧,赶紧跳下去!秦云师范?管它呢!马山香、白露、刘景田……一长串名字从我心头一闪而过,消失不见。我是马山香吗?是又不是,是又怎样,不管是二棒还是紧随白露之后的、奇迹般考上秦云师范的马山香,和我有什么关系……
“马山香,马山香!”我咬紧牙关,以防胃里的东西喷涌而出时,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崭新蓝色衣裤的身板,顺着毫无特色的胸膛朝上看,我看见了刘景田低头看我的眼睛。
“马山香,马山香!”他定定的盯着我的眼睛,声音急促。
我没应声,又闭上眼,胃里的运动稍微平息后,我睡着了。
梦里,我在一个狭长的、必须弯着腰走的地道中奔跑,一个小我很多的男孩不停的追我。就在我拼命甩开他,想要稍稍喘口气时,他会突然出现,我又开始没命的奔跑。
“马山香!马山香!”我猛的睁开眼睛,眼前竟然还是刘景田,还是他那怪怪的目光,那目光直往我胃里钻,一阵恶心从喉咙深处涌上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双手使劲压住胸口。脑仁疼了一下,就想起刚才的梦了。我从紧抱在胸前的双臂中抽出一根指头,朝他晃晃,让他走开,至于他听懂听不懂那就没办法了。
“马山香,马山香!”刘景田的声音更大了点。
“哇——”一张口,一碗面目全非的鸡蛋糊糊,冲口而出,直奔刘景田。
在周围一片惊叫声中,我的不适感烟消云散。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晕过车,没晕过船,没晕过飞机。这种现象,我在生物学中没找到解释,在心理学中也没找到解释。而据后来的秦云师范同学——一个绰号半仙的漂亮女同学说,晕车是生理和心理共同作用的结果。不过,我似乎没有告诉过半仙,我怎样毫无准备的进入一种欲生欲死的晕车状态,又怎样吐出一口秽物后而瞬间痊愈,从此永不再犯。
据我对半仙的观察和了解,如果我告诉她,她一定可以说些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言之凿凿的告诉你结果:“所以,存在即合理,没什么奇怪的。”
奔向刘景田的那一碗鸡蛋糊糊,彻底带走了我的晕车,除了带给刘景田一身令人作呕的气味外,似乎没带给他更多的不良影响。这个结果,就连初中物理课本中万能的质量守恒定律也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