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有家却是无家归(2)(1 / 2)
眼见几人伤怀,鄢如初虽是虚弱着,却笑言道:“我早年当死,今苟活数载,已足矣。”
“鄢姊姊不可此言,阿姊淑善,应有福报。”乔以善安慰着,却也忍不得垂泪。
此情此景,叫韩德让万难看下去。无论如何,他要救鄢如初,救这个可怜女子,哪怕是冒着被耶律璟问罪的风险,回临潢找自己那能医善治的父亲。
当然,此刻他必须得保证鄢如初能有命拖到他们回临潢。思及此,他又复请医师为鄢如初开了一剂延命之方,使她能拖一日是一日。
而知韩德让欲携鄢如初往临潢请医,王弥生则携乔以善请辞。临潢之地于他二人而言,无疑虎狼之穴,是断不敢去的。
在契丹,有太多他们不愿面对的过往,只在此国多停一刻,亦叫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是以他二人欲随商队南渡,回中原汴梁投奔乔以善叔父。
相逢总有离别时,从此生为两国人。虽是抱憾,可韩德让并未出言挽留。
去留皆凭自愿,况乎这一浑噩之国,谁不思逃?他若非生于门阀之家,或许早逃出大辽了。
见王弥生夫妇南渡,他也并未相送,只怕依依不舍之下,各误前程。
又得一日,韩德让除那“月里朵”之外,典当所有,才买足药材、药器、饮食,又购得马车,携鄢如初启程北上。
可临行时,鄢如初却不愿上车。只因她顾及自己病情,深怕北上求医未得,倒又误了归家之期。
任韩德让是好说歹说,她只泣泪道:“若只存一息,愿留待家老。”
或许他尚不能感鄢如初思乡之情、思父母之切,但见她泪痕涟涟,他也不再勉强。鄢如初自十四岁蒙难苟活至今,所为不过是重归双亲膝下。是以于她而言,了团聚之愿,远比性命更重。
拗不过鄢如初,韩德让只得携其往涿州范阳县寻亲。鄢如初虽身子日渐衰弱,然归家有望,却又使她精神不少。
踏上故土,她更是喜不自已,一路叨叨着,何处是她幼时嬉戏之地,何处又是她捣衣之所。商市里哪家的酒最淳,哪家的菜最香,哪家的胭脂最好,她一一记得。
阔别数年,这街巷的一切似乎未变,还是老样子。唯不同者,当时嬉戏之男娃女娃皆已长大成人,而当时风华正茂之父母叔姨,皆已垂垂老矣。家乡物未变,只是岁月老。
转过街角,车马在一间僻静老宅前停下,院内老树出墙,偶有鸟栖。而门上一对旧楹联,书着:
琴瑟鸣鸣,淡泊若素;
梧桐荫荫,静好如初。
韩德让背负鄢如初下车,望着那老树、那旧楹联,鄢如初未语泪先流,眼前便是她日思夜念的家。
她在韩德让搀扶下,一步步走近,难掩心头喜悦。至门前,好片刻,她才平息下,伸手,颤抖着敲动门环。
良久,木门吱吱开启,门内立着一老妇,见着鄢如初愣了愣。
鄢如初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哭道:“娘亲,女如初今归矣。”
老妇颤巍着,紧紧抱住鄢如初,老泪不禁夺眶而出。一时间,母女二人抱头痛哭,韩德让见之也悄然转头抹泪。
闻着哭声,鄢氏父兄也出来探看,俱是怔愣,这哭声更引来左右邻里观望。
待母女哭够,鄢母抹泪,牵如初、引韩德让进屋内说话。鄢兄请韩德让入座,鄢母更是抱着鄢如初不肯释手。
然相较于鄢母、鄢兄的热情落泪。鄢父却是从头至尾板着一张脸,倒叫人颇不自在。
见鄢氏母女亲昵不止,鄢父干咳两声示意。鄢如初这才回过神,步入堂中,正欲下跪,鄢父出言止道:“慢!”
鄢如初闻声一愣,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得垂于堂前听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