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有家却是无家归(4)(1 / 2)
三人于帐中依主次落座,休哥亲自温酒,仆卫皆退。韩德让则屡屡外望,此刻他心系鄢如初安危,于此倒坐立不安。而休哥、耶律挞烈见其不安,倒也未明言,自先谈起就近之事。
原自应历十年春正月,周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兵变,废周自立,建国号“宋”。
至今一年,宋屡伐汉,辽因汉为附属,每每调兵援救。此次,南院大王耶律挞烈引南院部来,正是为固边救汉防宋。
于此局势,耶律挞烈忧心道:“宋自立而始,屡屡北犯。然河东单弱,人不敢战。我等救之疲乏,此非长久之计也。”
耶律休哥斟酒叹道:“恐非只救汉疲乏,燕云事更急。”
耶律挞烈问道:“噢?逊宁以为宋敢犯燕云?”
耶律休哥笑道:“周已犯,只未下而已。况燕云之民,未与契丹齐心,若宋犯燕云,吾辈难守也。”
耶律挞烈闻之点头,休哥所言也正是他最为惶恐之事。河东乃辽附属,关乎门户,燕云之地更为要土,失之如丧国。然耶律璟对此始终未以为然,唯有各贤臣为之心忧。
须臾,耶律休哥又说道:“私以为,以军守不若以民守。”
耶律挞烈却叹道:“燕云皆汉民,我辈如何拢汉民之心、固汉民之边?”思之,又问道:“逊宁可有计?”
耶律休哥笑道:“若使吾治军迎战尚可,若论治民……”
休哥撇目看了一眼韩德让,韩德让也从忧心中回神,看着耶律休哥。
少顷,他才想起耶律休哥与耶律挞烈谈着何事,揖道:“民之所求,安也。若欲治汉民,当安其居、安其业、安其心。”
“如何安其居、安其业、安其心?”耶律挞烈问道。
韩德让看了看耶律休哥,答道:“汉民较契丹不同,汉民固耕,不喜迁。若足其地,不使其流离,可安其居也。轻赋税,劝农稼穑,匠以技制物,商以交丰物,使民仓禀实,则安其业也。官不以权欺民,不以势虐民;以德泽民,下敬上慈,使官民如父子;律不以契丹为主,不以汉儿为奴,使胡汉同,使民无贵贱,则安其心也。”
耶律挞烈闻策,看着韩德让,愣住。安其居、安其业之事,他一直努力在做。可使胡汉同?使民无贵贱……
契丹人便是契丹人,汉人便是汉人。习俗、血统、祖源皆天壤之别,如何能同?
耶律挞烈不悦道:“余皆可,然若胡汉同,契丹岂曰契丹?汉儿岂曰汉儿?”
韩德让反问道:“何必使契丹曰契丹、汉儿曰汉儿,何不可使契丹与汉,同曰辽人?”
“辽人?”耶律挞烈异道。
耶律休哥更是垂头扶额,此言他非是首次听之。韩德让这论调于契丹人而言,无异于是在谈论如何夺契丹人之权益,分予汉民。可世代享用之肉,谁会愿意吐出来?
“辽人!以辽为国,当曰辽人!”韩德让坚定道。
耶律休哥看了看耶律挞烈那微微抽动的嘴角,能把这位慈和的老爷子气成这样,他这义弟也算大能了。
韩德让也觉自己似乎高估了老爷子的接受能力,但辽国欲长久,胡汉同乃趋势。否则,宋不破辽,辽亦将因二族敌视而自亡。
尤在经历赵王府事后,他更意识到,胡汉因贵贱有别,契丹人不以汉民之命为命,屡轻贱蹂躏汉人,而汉人则仇契丹人之甚。本一国之民,却互为仇,岂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