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有故人自远方来(3)(1 / 2)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杜甫。
“男儿不守国,厄及万千家;大夫若卖国……”任心千喃喃自语,闭目痛心。片刻,他掀开白绢,一面牌位现来。上刻“烈考桑公讳维翰大人之灵位。”
“图一时之利,舍子孙之命。父亲大人,尔可有悔?”任心千望着牌位,老泪润目,视觉依稀。
能治世、能安民怎样?能除弊、能御寇又怎样?如此才能种种,怎也抵不过“卖国”二字!
想白日里,韩德让一句质疑:“如此憎恨契丹,兄弟改姓乔、任,自名悔、忏,舅父可是晋相桑国侨之后?”他便连质问的勇气也没了,人虽是辽国人,我却是卖国贼之后,有何颜面责人。
一方四合院,三两玉竹枝。二进的院落虽有些陈旧,但进院门,丝丝幽香飘来。
“好汤,好汤。”韩德让提着食盒嗅嗅。
一中年汉头戴平头小样,身着蓝灰文士袍。边是往铜炉中加碳,边是说道:“好汤待好肉啊。”
韩德让提着食盒走近,探了探道:“俶宝先生家中何以如此清净?”
“非是清净,乃清贫也。”宋琪(字:俶宝自嘲道:“老夫一生清贫,老来孑然。何如郎君,少年轩昂,出有车,食有鱼,睡有美人妻。男人,如此一生,足矣!足矣!”
韩德让“哈哈”一笑道:“先生真诙谐。”
宋琪道:“怎说?”
韩德让笑道:“汴梁寸土寸金,多少官人未得一隅落户,先生悠有一别院,何敢自称清贫。”
宋琪也笑道:“在下本欲哭穷讹些钱财,郎君来即拆穿,无趣了,无趣了。”
韩德让不禁失笑,这宋琪还真是个有趣之人。
说来,他与宋琪并不相识,宋琪随契丹军南下时,他年仅六岁。纵使见过,十八年过去,早是认不出了。
偏这宋琪竟仅凭他与韩匡嗣貌类,便认定他乃辽国蓟州韩氏族人,盯梢了许久。
那日,他上闻道馆吃茶听消息。彼时,馆里客人点了一首《燕北调》,那《燕北调》于中原而言已是外曲,多数人未曾听闻,优伶亦不会。
那客人泣道,自己乃蓟州人,因石敬瑭割地,三十余年未曾归过家乡。而今年过七十,已无落叶归根之可能,惟愿死前能再闻乡曲,可这诺大的汴梁城,竟无一人会《燕北调》。
也怪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怜其翁乃蓟州老乡,随即请鄢如初唱了一首蓟州民谣。这一唱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没管住自己的手指,不自觉间轻点了拍子。
放于常人眼中这也无甚,可宋琪不是常人呐。
待曲终人散,他行到韩德让身旁,故意点点拍子,小声笑道:“老翁可是市侩,如此而已,即要了老夫两斤猪肉。”
韩德让当即明了,那蓟州老翁哪是甚蓟州人,不过汴梁一老痞。是宋琪雇来演了这一出戏,以验明他究竟是否蓟州玉田韩氏。
而宋琪原也是蓟州人,是割地后辽廷录取的第一批进士。进士及第后,入时为寿安王耶律璟王邸中做侍读。也就是那年,他结识了时为骁右卫将军的韩匡嗣。
他仅长韩匡嗣一岁,又同为蓟州人,是以往来交好。未几,韩德让出生,他还应邀吃过百日宴,双方关系不可谓不亲厚。
那日宴上,他向韩匡嗣抱怨耶律璟脾性乖张,王邸之人日日惶恐,他恃才不愿屈居于此。
时韩匡嗣还劝过他,寿安王乃帝后嫡长,若继位,他做潜邸之臣,前途不可限量。然他执意谋图迁仕,韩匡嗣遂将他引荐给同为蓟州人的赵延寿做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