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宇宙船里的好男儿们(1 / 2)
被伊娃和老严引导着,方未慈又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那套繁重的宇航服脱下来塞进一个空柜子,尽管将妙龄少女只穿着内衣的姿态暴露在陌生人面前让她有些抗拒,但老严的目光全程没有接触到自己的身体也让自己微妙的有些恼火。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伊娃,此时伊娃正头下脚上的脱着自己的宇航服,那外表胶纸轻薄易穿的宇航服着实让她羡慕。
老严没有脱下自己的宇航服,只是将前面的密封结构敞开,一边释放出花条纹衬衫下满是脂肪的肚皮,一边打开太空柜的门,对太空柜里躲藏的异族生物露出了一份和善的微笑,招呼它:“出来吧。”
那只小小的巴尔克洛威亚人幼崽从太空柜内货物的阴影里爬了出来,嘴角沾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什么的残渣,身体挺得笔直,战战兢兢地“漂”在太空船内。
老严的手稍微点了一下太空柜借力,熟稔地在那个正处于失重状态下乱飘的巴尔克洛威亚幼崽面前做出了下蹲的动作,好像他的脚下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地面一般。方未慈不得不赞叹起他的动作,自己光是抓着扶手不让自己上下撞头就已经很吃劲了,居然还能在配合别人保持相同的运动状态下做出迅速正确的动作,不愧是在太空中讨生活的人。
老严把手伸向那小崽子的脸颊,后者紧闭着双眼不敢看他,在老严地手指头接触到那小崽子的一瞬间,那小崽子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似乎是唤醒了被烙印在这副身体中的什么痛苦回忆。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脸上,那小崽子才在老严面前挣扎着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老严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后才胆怯地睁开了双眼。老严把右手贴在那小崽子没什么肉的脸颊上,悄悄地用拇指指腹抹去小崽子嘴角上的渣滓,会心一笑。
老严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金属钥匙,将它插入小崽子勃颈上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巨大金属项圈上,向一边拧去,只听到咔嚓一声,那项圈应声打开。
那小崽子似乎愣住了,双手迟疑地摸向自己颈上的项圈。这足有十几公斤的金属项圈在自己记忆的最深处就已经勒在自己的脖子上,突然失去了项圈的束缚,一种无从适从的解放感从颈部传来,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老严。
“在星港上不能这么做,但是上了船以后地球的法律就管不了你了。”老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身体上借力站起身,秉着身高的优势低头看向她,“你的新名字就叫……算了,还是等下大家一起想吧,先带你和那边地球的小姑娘认识下船上的人。”说罢,他把那项圈从她的脖子上取下随手扔向一边,随后用力地揉了揉那小崽子的脑袋,把那颗只比他的手掌大两圈的小脑袋上枯黄的毛发和她的小耳朵揉成一团,然后哈哈地笑起来。
方未慈不解,巴尔克洛威亚人的身体素质远超人类,就算是这么大的一个小崽子,如果没有那个特制的电击项圈,这么一个小崽子也能轻易地放倒两三个成年地球人,尤其是这种做奴隶的小崽子,心理扭曲成什么样都是有可能的,这样做不是太危险了吗!
……说是这么说,自己一个新来的恐怕也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吧。她看看身边的伊娃,伊娃依旧是那样一张没有表情的无机质的脸,没有任何变化。恐怕她是有过什么疾病治愈后在脸上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吧,再怎么说,性格冷淡的人也不至于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
小小的插曲过后,伊娃为新来的两人拿来了船内的磁力鞋,总算可以摆脱这种不会坠落的漂浮状态。重新站在“地面”上有了上下左右的感觉令人安心,但紧接着方未慈又开始变得忧虑起来。船是上了,可自己可不是真的来和谐有爱的做盗墓贼而是来卧底的,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自己是直接被人扔出去变成太空垃圾还是功成身就从此走向不用上班整天摸鱼的好日子可就看这一波了。
方未慈的喉咙咕噜地咽了下,谨慎的走在伊娃和老严的身后,在方未慈的身后是独自推着太空柜的巴尔克洛威亚幼崽,她拒绝了老严和伊娃的帮助,习惯性去展示自己有多么能干,好让主人把自己留下来。方未慈冷漠地瞥了一眼,她并不是一个能对非人生命体产生什么同情心的人,即使对方和自己再怎么相似,就算同为人类,她也没有那样富余的爱去给予。外人也许会认为她太冷漠吧,无论是谁,只要体验过和她一样的成长环境都不会和她有什么差别。没有感受过爱的人是不是可能理解如何去爱人。
走了约莫三四百米,方未慈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争吵,随着距离一步一步地拉近,争吵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但还是听不清楚究竟是在争吵什么。由于背对着方未慈,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老严脸上的叹息。他直接走到房间的门前,一巴掌拍在开门界面上,系统短暂的识别后,门打开了,映入方未慈眼帘的是七八个男女围着一个男人争吵不休的样子,那些人围着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见过面的老皇。
“……就说啊老大,大不了和他拼了,当年我们都没怕难道现在怕死了吗!小峰可是死了啊,袁大哥和墨姐就这么一个儿子,姓韩的居然对小峰下手了!咱月球的人都是吃袁大哥的饭才活得到今天的,如果不是当年袁大哥冒死送的药,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月球上了。小峰死了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吗皇老大!那可是你兄弟的独子啊!”
一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六七,头上系着洗得褪色的红头巾的男人情绪激动地对着老皇吼叫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分别拽着他的两条手臂。周围的这一圈人看起来的年龄都在四十岁上下,只有这个男人的年龄要比他们显著的小上许多。
周围的两三男人也赞同的点点头,似乎也是这年轻人的支持者,另一侧的两个则皱起眉小声交谈着,
看到大门打开,里面一个靠在桌上嘴上咬着长烟斗,单眼闭着的女人突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喧闹:“哦呀,小姑娘们是走错地方了吗?对不起呐,我们这里没有精致的茶点,只有这些像男高中生一样莽撞又没礼貌的油腻男人。”
连方未慈都听的出来单眼的女人是在挖苦这群人,她只能讪讪地笑一下以作回应,在内心里稍稍谴责一下这个女人拿自己当枪使。
老严叹息着摇摇头,房间内的人们见到她们两个陌生人多少收敛了一些,除了刚刚那个闭着单眼的女人。伊娃把二人领到众人面前,众人的视线扎在身上的感觉让方未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就像被一群狼盯上了一样。明明脸上都没有展露出敌意,自己心里却毛毛的。
方未慈向面前的这些人点头致意,开始自己的自我介绍:“我叫方未慈,地球出生,欧罗巴同盟人,之前在欧罗巴同盟文——玩市场里做过鉴定师。”
好险第一句就把自己在文物局上班给嘴瓢出来了!
和老皇老严不同,主控室内的人们见到生面孔立即收起了自己的表情,谨慎怀疑地保持距离围了上来,上一秒还吵吵嚷嚷的头巾男眉头虽还锁着,却也收起了那副随时要和人打起来的情绪冷眼看向方未慈和一边巴尔克洛威亚的小崽子。一百平米大小的主控室只稀落的站了这么几个人注视自己,方未慈却感到一种年会上台作报告时被文物局几百口子紧盯不放的悚然,她躲在自己厚重的宇航服里打了个哆嗦,喉咙上下地蠕动,险些忘却了吞咽。
老皇的脸一扫刚刚的阴翳,又变回了星港上见到过仰躺在椅背两脚搭在桌上的吊儿郎当脸,屁股倚在桌面,环着手臂安静观察着众人。老严适时地插进方未慈和众人中间,用胶质太空服下怎么看怎么滑稽的大肚腩带走了一部分视线,方未慈顿时感到周身轻松了不少。
“别看方姑娘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黑联大地外文明史的博士了,真是年少有为啊。”老严故意在方未慈的前方从左到右的转了半个身,把手伸出来继续介绍自己,说完还跨过众人直接问老皇,“老皇,我记得你说方姑娘今年才二十四吧?人家还没答应上船的时候就把人家生日都问出来了,你小子可别对人小姑娘打什么歪主意啊?”那个“啊”还故意用了向上的声调调侃老皇。
除了头巾男和不苟言笑的伊娃,包括巴尔克洛威亚的小崽子在内主控室的大伙都哈哈地笑了起来,方未慈自己也是忍俊不禁,老皇的年纪叫爸兴许大了点,叫声大叔可是毫不过分了。老皇坦荡的笑了几声,毫不留情地回击道:“我就是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买了个小丫头片子的变态叔叔强得多吧,咱们船上谁下船买东西能买个大活人回来啊?”他还特地把自己句尾的“啊”也提了相同的声调。
主控室里又是一连串此起彼伏的笑声,笑声中心的老严表情纠结挠着自己的头皮,满脸写着委屈,一个看着就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居然像小姑娘一样噘着嘴向伊娃求助,一边用肉麻的声音向伊娃求助一边去捧伊娃的左手:“伊娃,你是知道的,我是看她可怜才救她的,我可没有半点歪心思,是老皇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可要替我作证啊。”
船医和护士平时就是搭档,刚才又是伊娃和老严两个人一起去买的东西,想来伊娃总会给老严作证,然后接下来发生的却出乎方未慈意料:还没等老严的手碰到她的手,她就一巴掌扇开了老严的手,那个动作似乎是早有预谋早就准备好给他一巴掌了。巴掌的主人伊娃向后退了一步,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来一瓶酒精凝胶,挤在了左手上揉搓起来:“请不要用脏东西碰我。”
这下连头巾男都蚌埠住了,手捂着嘴把头转向其他地方努力地憋笑,主控室里一片快乐的笑声,欢快的气氛一扫四人进来前的诡谲,变成了一场正适合介绍新人的迎新会。
在大家的一片欢笑中,只有巴尔克洛威亚的小崽子一直没有笑过,始终低着头。想来也是,把自己从奴隶贩子手中买下并温柔对待的男人却被他的同伴取笑,作为事件的当事人心里应当很不是滋味,但就算想要替他争辩替他辩解,以自己的身份真的有这个资格吗?区区一只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