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风吹枯木晴天雨,月照平沙夏夜霜(1 / 2)
他翻手转身坐在桌沿,左脚踏在桌面,右脚落在地上,手肘搁在膝盖,严严实实束在脑后的头发,或许是因为撕下人皮面具的大幅度动作被掔动,飘落下几根碎发,原本掩盖在皱纹下的光洁皮肤突然复苏。
“喂,别枉费那南老头找了你十年,同我回去吧。”那人看着我,突然认真起来,“别闹了,回家吧,有人等你。”
“回家?”我攥紧了拳头,莫名奇妙的火撞上头顶,太阳穴鼓鼓的闷响,“敢问家为何物?家在何处?众生生在天地间,海角皆为家可对否?”
那男子被我噎了下,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说什么,片刻神色一凛:“何为家?家为川山彼岸,边疆飞雪三湾里,走马扬灰堕千尘,金殿皇城佳酿,灯火通明不夜笼,豪情洒酒肝胆万丈,身流皇人血,何抛之弃之忘之!”
抛之,弃之,忘之,瞒之,骗之,蒙之,替之。
“若不是溯哥遣我,谁放着好好的地方不待,非得跑过来冒充什么狗奴才!”那男子说到后来竟然比我还要气愤,一拍桌子,嗖的声重新站了起来。
我看着他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深呼吸两口,终于冷静下来,既然弄明白了他并不是宫里的人,那之前说的话便都不可信了。
“你之前说的话,几真几假?”
“骗你做甚,我不过是把治你的那帮子人用了个法子支开了罢了,那一群群的庸医,没把你治死真是命大。”他耸了耸肩膀,然后又横眉立目起来,“喂,我可告诉你了,你立下字据,说吾已经将你找到,权当是你自己不愿走,与我没有半雨星子关系,然后签字画押,没得让我又白出来跑一趟。”
我听着前面半句,倒还松了口气,总归是景烨没事,可听到后面,只觉得要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这来来去去的扯皮,竟是愣生生把怒气磨了,况且现下还直挺挺的躺着,只能瞪着眼睛,一指自己的面孔:“你可倒是说说,我这副模样要怎么签字画押?”
这乱七八糟的是什么和什么,扯什么回家。
天下哪里有家,若是有家,我何至于此?
“这个好办,我写完以后,你印指便好。”男子说罢,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支上好的狼毫和宣纸,大笔一挥墨水四溅,竟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走上前来,用红泥蹭在我的指尖上,小心翼翼的印上纸,捧着那张歪歪扭扭的字据,好像是抱着特赦书,就差没有喜极而泣了。
我不晓得应该是喜是悲,这人莫名其妙拿我一个废人的画押当宝贝,把价值连城的人皮面具胡乱丢弃,也不知道是不是疯魔了。
待到他把那废纸放进箱子的底部,那模样真真是好笑极了,没忍住,扑哧出了声。
“笑什么笑!还有,汝背上那些伤,固有顽痕,这三下尽数裂了,女孩家家身上是怎么弄出这种东西来的……若是想去疤,等那帮庸医走了,就用放在那里的药熬好,老老实实的连续覆上半年。”他回头一记瞪,转身合上了药箱,笼络了下桌上的药材,放到柜子里面,见我没有再说话,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好罢,那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男子一把拎起药箱,往背上揽下后大步离去,临走前还横着撇过来,那副不可理喻的样子,看的我浑身不舒服。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揪着以前的事情介怀。”
我听得火往上撞,到底是谁在揪着以前的事情介怀?
他是不是弄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