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1 / 2)
正是夕阳西下时,金乌欹落,缓缓隐没在宫顶金瓦后,迟暮的光点四下滑落,颤抖着蹒跚着,落在湖水当中波澜荡漾,引得大鲤戏水。
又是一年夏秋交接。
我拨弄着手中的菩提子,微微泛红的边角已经被祛了皮儿,就这样比一比,同那指尖戴着的水玉石差不多大小。
我实际上是不喜这种籽多的果儿的,总得叫身边人细细地剔了才好,此时也难得有闲情儿品赏这邬葭为了说服南篁参战,抬来的几车菩提贡品。
“皇姐这是嫌这戏台搭得不好看,还是嫌这西边的果儿不合口呢?”男人的淡黄宫袍在面前轻轻的划过,淡淡的草药味道叫我周身一震。我从黑暗中抬起头来,险些打落面前白色瓷盘,幸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看清来人的时候,我也不着急起身,只是自顾自将手里的菩提子放进嘴里:“我当是谁,皇弟最近政事繁忙,我还当你已然忘记了我这个姐姐?”
黑林人影压下来,其实看什么都不是那样真切,只是那股药味和他轻声细语的温和,总是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想起一个人,一个想要忘记的人。
他总是会让我有种错觉,错觉那个人又回来了。
但是当我抬头,当我对上那眸子的时候,纵使整个轮廓都被隐埋在阴影当中,却是刹那间确信知道那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感到心底略略地空,似丢了件挚爱的宝贝,失了魂,落了魄。
他是无可替代的。
来到南篁已然有三月余,之前的事情还当真像是梦境般地恍惚,莫名其妙就置身了皇宫,成为了南篁皇室,另由于府邸破败的原因,暂且起居皇宫,这一住就是遥遥无期。
南篁无太后,唯余年迈的国君,已然病痛缠身却依旧对我疼爱有加,朝堂的事情已经基本开始慢慢转移,交于这个便宜弟弟一手操持。
“我亦不喜这戏台和稀奇古怪的果儿,总看见皇姐孤身一人,想来是有些寂寞的紧了,故此来给皇姐解解闷儿。”说罢那个身影就靠在我的旁边修缮的精巧的假山上,我扫过他的身后,当真是没有一个仆从。
“哦?皇弟当真有心了,还晓得我喜静。”我挑起眉毛,这个皇弟贵为太子,虽然并不是那般上进,而且还是个病秧子,比不得生命垂危,却也是厌厌的,平时更不怎么同我交谈——事实上也没有人同我交谈——只是偶尔上前来请个安,也有礼节性地关心,这样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
倒叫我意外的紧。
“我还以为皇弟也要同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一般。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些可笑的话了。”
我只觉心闷发慌,颇有些喘不上气的架势,说话自然也带了三分芒刺,最后从发梢上摘下一支珠钗,翡翠的质地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却总让我不舒服。早就不爱这种绿玉冰凉的首饰,谁知道今日替我束发的仆婢又拿了来,估计是邬葭进贡赏赐分发下来的物件。
我恨这种东西,冰冰凉凉的翡翠,绿玉,我都不要再看见。
耳边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徒然搅得我更加心烦意乱,我用余光撇了眼人群后端,灰色的黑压压的一片,正是三三两两聚拢的布衣宫女,便随手就把手中的簪子丟了出去,那边一阵大乱,但我却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那里了。
只是扎在树上了而已,让她们闭嘴。
“皇姐武艺又精进了。”身边的皇弟也不恼,言语当中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脸上带着的笑意,声音很轻,轻的我只能够勉强听懂,大有一种有气无力之感,然后又开始掩面咳嗽,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