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1 / 2)
襄景昭?
窗外的风并未停歇,也不知是不是幻觉,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乘风传来一阵银铃声响,徜徉在微尘中,将我眼前的一切都糊成了一滩摇摇曳曳的光。
我感到我又回到了新婚次日的那个早晨。我看见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看见那个施暴的畜生,还有那个跪在地上的他。
我的喉咙里好像被硬塞了一块石头,钝钝的痛一直灌进我的肺里,压得我的胸骨都要断开。
可如今景烨竟然告诉我,他是襄景昭?
我知道他们是胞胎兄弟,可是我从未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相像之处,因为那个从来颐指气使,高高在上,锦衣华袍的襄景昭,是令人作呕的,是如噩梦般的,是让我的景烨痛苦不堪的仇敌。而景烨通常是安静的,瘦弱的,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的,眸中永远清澈明亮的那束光。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两个天差地别的极端,居然有一天,会重叠。
我不会认错,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我日思夜想的景烨,可是他现在认真地,亲口告诉我,他不是。
景烨变成了景昭,那真正的襄景昭呢?
还有——
我真正的襄景烨又去了哪里?
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震惊和纠结,却只是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现在我竟觉得毛骨悚然:“这些都不重要了……潇湘,你离开了襄渠,我当初给你的玉佩,你还带在身上么?”
他低头望着我,浅影压在了我的腿上,重若千斤,好似要把我压到马车轮下去,碾得我粉身碎骨。我只感到浑身都血液都冷了,整个人都僵了,思绪都被冻住了。
我甚至感觉我都抬不起头来,甚至都感觉我不敢再去看那双让我魂牵梦绕的眸。
我怕我一抬头,会打碎我的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见面会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好像有什么地方错了,从他在南篁救下我开始,就错了,或者更早——早到我都忘了,我嫁到襄渠,本身就是个弥天大误,甚至于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错的。
我本来就活在错误里,我却在渴望逃脱。
“潇湘?”他疑道。
我猛然惊觉我已沉默了许久。我期盼,我等待,我痛苦,我赎罪,我渴求他九泉之下的原谅,可是到了最后,本来我以为死的人没有死,我们终于见面了,可我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改名换姓,我所爱的那一束光明现在只关心我当初带走的那一块玉佩。
我感觉我如今,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我所珍视的,我所爱惜的,我所付出的,原来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玉佩……”我轻声重复,“我临走前,把它留在了襄渠,让它躺在了池底。我从来没有带走襄渠的任何东西,我原来也不欠任何人。”
我不欠我的父皇,我不欠那些在城外的灾民,我不欠南蔺溯,我也不欠景烨。
原来是他们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