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旱魃（2 / 2）
一个没有私情的人，规矩自然是最重要的，不止是为了遵守，也是活着的倚仗。
……
离开登天阁后，林澜便直接叫来了自己那个便宜徒儿——九皇子，临王。
随即，他便将这份人字密卷交给了临王。
毕竟临王也是如今党争三大派系之一，在朝堂上也是有些威望的，这次各州大旱的详细情况若是能够及时上奏，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自然是大功一件，将来入主东宫时，也不会有太多非议。
而后，林澜又将消息告知了老国师，老国师和姬首尊派遣修行者去追查旱魃之事。
至于请道宗陆地神仙祈雨解旱，则是由他这位登天阁客卿当做中间人，让他这位登天阁上客卿以代劳购买情报的方式，来结算祈雨相助的代价，会‘便宜’一些。
毕竟，还是大多数陆地神仙都不是登天阁的客卿，想购买情报也得找其他客卿代劳。
而登天阁对于上客卿和客卿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虽然价格是一样的，但是上客卿得到的情报会更详细丰富一些，自然更倾向于找上客卿代劳。
能帮的，林澜也都帮了。
反正也不会影响修炼，他的其他五门神通距离大成，都只有一步之遥，最关键的还是《九九分神》神通的红尘炼心。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过了三日。
“对了。”
林澜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了空尘。
空尘好歹是佛宗神僧转世，而且听司空无心说过，空尘上一世作为玄心神僧时，也不是一般的人间罗汉，临死前在天佛寺似乎还得到了某种超越人间的传承，就连他都推算不出来。
这次大旱之灾，乃是因佛寺那老僧造成的，或许……空尘能够帮得上忙？
想到这里，林澜当即透过留在空尘身上的那一道分神，联系了空尘。
……
沧州，安远郡。
无风，无雨，炎炎烈日，酷暑难熬。
天空中看不到半点云彩，阻挡不住那炙热的骄阳伸出火舌，任由它舔舐着这片大地的每一寸土壤，河床上龟裂的巨大缝隙在炽烈的空气中微微扭曲，犹如吞噬一切的深渊。
即便是藏在阴暗角落的泥泞，此时也早已变成了干土，更何况是其中早已半死不活的鱼儿。
就连鱼骨头都看不见了。
一双脚掌踩过了干裂的河床土壤，留下一个个脚印，沿着河床往下游走去。
那是一个俊秀的少年僧人，光头在阳光下发亮，额头隐隐见汗。
赫然是空尘。
以他强大的金身，这温度就算能让庄稼死绝，让夏蝉都没心情继续鸣叫，但也不会影响到他。
他流汗，是因为一路所见的灾民。
在路过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芜村庄时，空尘感应到其中还有不少人的气息，只是很微弱，他当即快步走了进去。
虽说干旱才出现了几个月，家家户户大多都还有余粮，但附近的小河早已干涸，失去了水源，只能在这炽烈的阳光下，去十几里外的大河挑水。
——空尘知道，十几里外的那条大河，不出一个月，也会断流，然后同样干涸，最后露出裂开的河床，变成一条死河。
在来的时候，他的藏宝囊中已经装了很多干净的河水，已经是他法力承载的极限了。
此时他循着气息，一家一家的走进去，中暍发痧的，就施展一次清心咒，情况不乐观的，就是施展一次救赎咒，每一家按人头在水缸里灌进去一定的河水。
“小和尚。”
忽然，一个稚嫩的女声在空尘身后响起，“你不累吗？”
空尘转头看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女站在他的身后，微微蹙眉看着他。
“冬施主，这有什么累的？”空尘问道。
“你这一路上来来回回，到处装水，但以你这点法力维持的藏宝囊，能够装下的水袋也没多少，你一个人又能救多少人？”黑衣少女蹙眉道：“你要知道，这大虞十九洲，起码有上亿人在面临这样的情况，你救得过来吗？”
“我知道救不了多少人，但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总不能袖手旁观吧？”空尘叹息道。
“哦？”黑衣少女忍不住在他光头上的敲了一记暴栗，说道：“敢情你就是在嫌本小姐袖手旁观呗。”
“没有没有。”空尘连忙摆手，说道：“这是个人意愿，小僧怎么会怪冬施主？”
黑衣少女哼了声，说道：“我冬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说着，她随手将一个藏宝囊扔给了空尘，说道：“我这个藏宝囊里也装满了，你想发善心，你就自己处理吧。”
空尘拿到手中感应了一下，神念感知之下，发现这藏宝囊之中的水竟然比自己藏宝囊还要多得多，毕竟这位冬蝉施主法力也比他更强大。
他不由得眼睛一亮，感激道：“冬施主真是菩萨心肠，小僧果然没看错，真是多谢你了。”
“切，我才不想当女菩萨呢。”黑衣少女小脸微红地哼了一声。
空尘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当即继续发水救人，不一会儿就忙完了，继续往下一个村落赶去。
“空尘。”
林澜的声音忽然透过分神在他的体内响起：“在干嘛？”
“林兄？”空尘当即说道：“小僧在沧州，听说这边的旱灾最是严重，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来这里看看。”
“沧州不算最严重的。”林澜说道：“沧州虽然很多支流干涸，但主河还好，现在青州和凉州那边的旱灾才是最惨烈的，本就缺水的地方，大旱才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快要彻底干了。”
空尘微微一怔，说道：“那小僧现在就前往青州和凉州。”
“不用了。”
林澜说道：“我这边已经联系了几位擅长祈雨之术的道宗陆地神仙，开始在各地祈雨降水了，从干旱最严重的地方开始，应该可以暂时缓解旱灾。”
“也是，林兄你毕竟是登天阁的上客卿。”空尘叹息一声，“小僧虽然四处奔波救人，但这些日子救下来的人，也不过几千人罢了，还远远不如林兄你所做的功德万一。”
“我做这些事也和功德没什么关系，只是顺便就能做的事情而已。”
林澜平淡地回了一句，又说道：“你也不用再忙着到处救人了，有这个功夫，我想请你帮个忙，若是你能做得成，就等于是救了大虞亿万百姓。”
“哦？什么事？”空尘当即说道：“若是小僧能做得到，付出再大代价，小僧也愿意。”
“此次旱灾，其实并非是自然生成的天灾，而是人为。”林澜说道。
“人为？”空尘微微点头，也没有惊讶。
这大旱来的莫名其妙，本该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忽然间天气这般不正常的酷热，这当然不是天灾了。
“如惔如焚，赤地千里，这次大旱，乃是旱魃所为。”
林澜说道：“从登天阁的信息来看，旱灾的源头应该是从延州东部开始爆发的，现在旱灾加重的地方是在青州，你可以试着去找一找。”
“旱魃？好，小僧一定尽力。”空尘当即答应下来。
随即，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搜寻旱魃这等邪魔，应该是净天台最擅长吧？林澜怎么会想起来通知小僧呢？这其中，应该有其他缘由吧？”
林澜沉默了一下，说道：“因为那旱魃身上可能有佛宗的手段，而且是超越人间的手段，就连司空无心都推算不到其位置。”
“超越人间的手段？”空尘一怔，喃喃道：“难道是……因佛寺的那位？”
林澜轻声道：“你别犯傻，你这点修为，那老僧一弹指就能将你镇压，而且你是佛宗叛徒，司空无心告诉我，佛宗暂时没有对你动手，似乎还有其他理由，你别自己送上门去。”
“小僧知道了。”空尘叹息一声。
“总之，你试着找找吧。”林澜说道：“我听说你上一世在天佛寺死之前，似乎也得到了某种超越人间的传承，说不定你有希望找得到那旱魃。”
空尘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小僧前世所得到的那门佛宗至高传承，至今也只是想起来一小部分而已，勉强炼成了一点点皮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不过小僧一定尽力搜寻。”
“嗯，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就是。”林澜说道。
随即，那边便断了分神传音。
空尘转头看了看方向，有些迷惑地挠了挠头，“忘了问问林兄，青州在哪个方向？”
“青州在南，我们在延州，青州当然是在那边啊，笨。”
他身后忽然响起那黑衣少女‘冬蝉’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只见冬蝉正靠在身后，一只手指着一个方向。
“多谢冬施主指点。”空尘大喜，便漂浮起来，准备最快速度飞遁到青州。
“你要去找旱魃？”冬蝉见他一愣，没好气地说道：“我刚才都听到了，谁让你说个话连隔音结界都不知道布置，可别怪我偷听。”
“咳，是，听我一位神通广大的好友说，此次旱灾是旱魃引起的，小僧自然要去找那邪魔。”空尘说道。
“旱魃……”
冬蝉神色复杂地沉默了一下，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个月。
夜色将至，薄暮冥冥，谦王府西苑的烛光还亮着。
“老师，这次的旱灾情况，属实是难以乐观啊。”
九皇子临王恭敬地站在林澜的面前，说道：“这次霜降之后，我在内阁看了各地呈上来的秋收年表，即便是有道宗的陆地神仙四处奔波，祈雨降水，但青州、延州、雍州、凉州、祁州……这几州本就是偏旱之地，此次大旱即便陆地神仙们隔半月降雨一次，也比往年情况糟糕了很多。”
他翻了翻手中摘抄的年表，叹息道：“不光是旱灾，入秋时还有比往年更严重的蝗灾，有些郡今年甚至颗粒无收，赈灾的压力也要大得多，即便早有‘实仓禀，备水旱’的习惯，但今年因为旱灾而死的人还是多达数百万人。”
林澜沉默地听着这个数字。
仅仅数月，就夺走数百万人的性命。
无需想象也知道，这是何等凄惨的哀鸿遍野之景。
若非大虞几乎是不惜代价，还有他这位上客卿的种种承诺，请到了所有能请到的陆地神仙，到处施法降雨，否则大虞的情况还要糟糕十倍不止。
而这一切的灾难，不过是因佛寺那老僧的一步棋。
那位人间菩萨，真的是菩萨吗？
林澜深吸一口气，说道：“元廷，你是皇族，近来又常在陛下那里走动，国运可有影响？”
“虽有民怨，但也在尽力安抚，暂时影响不大。”
临王微微摇头，“只是，若是这大旱之灾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如今已经快要入冬，但气候依然炽热，这两个月来，请诸位陆地神仙四处奔波，即便大虞愿意付出代价，道宗的陆地神仙们再过几个月，怕是也不愿意再这般劳累下去了。”
他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而且，代价太大了，这两个月来，大虞的底子都掏出了不知多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坚持两个月。”
林澜微微皱眉。
如果再过两个月还解除不了旱灾，只怕是大虞的底子都要被掏空了。
他也想过找司空无心，兑换出那《如来神掌》第二式传承，或许能让那因佛寺的老僧停手，但司空无心却说这如来神掌第二式，就是从那老僧那里得到的，对方根本不会在意。
至于《太上经》残篇，也是道宗那里得到的，即便用这残篇和道宗做交易，道宗同样不会在意。
“公子。”
繁清瑶忽然从屋外走了进来，说道：“空尘大师来了，他还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他说……旱灾应该已经解除了，请您去看看。”
“什么？”林澜不由得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