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乱少年(2 / 2)
卫铭抬起枪,望了望上面击缺的位置,不解地回复苏旗:“苏伯,是不是我练的不对?我的手麻的都快要裂开了。”
“小铭,你练的非常好,当时我练到枪不离手足有半年左右,而且还是在习武根基的前提下,你不到三个月就有如此劲力,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小铭,你之前真没有学过武术?”
“没有啊!几年前有个中年长者教过我一些腾跳、灵动的法子,只能算是是活动筋骨健身罢了,算不上什么武术。”
“腾跳、灵动的法子?小铭,你练一遍给我看看。”
卫铭收起长枪,走出苏旗身前约莫十余部,敛好衣裾,做了个稽首便练了起来。
苏旗站在帐前,背负双手,只见卫铭忽而腾挪犹如猿猴攀物,上下跳跃;转而又如同仙鹤单足立地,手臂左右伸出似羽翅般扶摇有力;后来,又见卫铭四肢着地,浑身蓄力,仿佛满弓之箭,随时出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卫铭理好衣服走了过来:“苏伯,我只学了这些,还有许多当时没来的及学,那老者便匆匆走了。”
“小铭,你这个身法我也是首次见到,仿佛像猿猴,又似乎如仙鹤,好像还混有麋鹿的身影。”
“对对对,苏伯你说的及是啦!那长者告诉我的就是什么五禽,除了你说的这三个,还有猛虎、熊罴。只是当时我年纪小,没学会多少,还没记全。”
“那长者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遇到的?”
“他没告诉名字,我记得他背负了一个行囊,是个游医,还有一个徒弟随从。当时我的牛儿跑了,我去追它,老是抓不住它的缰绳,那个长者就是这时路过,随便一个腾挪便抓住了牛儿。”
卫铭略有停顿,接着说道:“我很好奇他的身法,便问道’伯伯,你这个法子很厉害啊!教教我吧?以后我就不怕牛儿跑掉了。’”
那长者哈哈大笑,拍了拍他徒儿的肩膀说道:“好啊!你也跟着我做徒弟,我教给你怎么样?”
“伯伯,不行啊!我还得放牛,不然我爹娘就没法耕犁啦!要不我把我的草帽给你,你看行不行?”
说着我便把我当时用野草和纸条编的帽子递了过去,那长者也没有去接,只是眯着眼微笑,然后转身对其徒弟说道:“晋儿,你耍一遍给他看看。”
那“晋儿”便放下包袱,走到前面的空旷处,耍了起来。那长者不断地点头,偶有神色变动,也是转瞬即逝。
“我这套戏法叫做五禽戏,是模仿熊虎鹿猿鸟自然界的动物身形而创,在于强身健体,不是用来抓牛用的。小娃娃,我要走了,后会有缘吧!”
“后来,我忆着晋儿的法子去照练,只是忘记了很多,不过确却如那长者所说,练完之后神清气爽,疲倦自消,这些年没事的时候就会练练。”
“五禽戏,游医长者”,苏旗思索了一下:“小铭,我也不知道这个长者是谁,既然他教的法子你觉得舒坦就继续练下去,而且要多加练习!以后如果再碰到这个长者,一定要多多请教请教,你的反弹劲道有可能和这个戏法有关。”
苏旗说完便离开了,卫铭便依着苏旗所说每天除了练枪就是练习五禽戏法。后面的几个月,义军仿佛受到了什么挫折,不停地转移阵地,苏旗也开始安排卫铭和其他士兵一起习练枪法。
“出枪须即,拔枪须巧,回枪须灵。”
“行枪讲究平稳,走枪要学应急变换,劲道要足。”
“枪法不过于拦、拿、扎,招式虚实在胸,不可花哨。”
卫铭也终于明白了苏旗由衷安排,战场上生死确实是转瞬之间,枪法练习亦如此。枪式的转换体现的并不仅是枪法精妙,更是思维的转换。
“小铭,军营里的枪法都是生死招式,都是战场杀出来的,你基本都已学全。江湖藏龙卧虎,你需要出去历练历练。”
卫铭正在帐篷习练五禽戏法,苏旗拖着疲倦的身体快步走了过来,甲衣上褐紫色的血渍犹闲得狰狞惨烈。卫铭经常见到苏旗带着血衣回来,但这次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苏伯的神色带着一丝错乱。
“苏伯,我还差得远,还有刀、剑、矛、戟很多兵种都没学过。”
“小铭,任何兵器都是一样的,在军营学不到上乘的武术。”苏旗缓了缓接着说道:“这几个月黄巾军节退,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苏伯,我们要失败了吗?”
“明天我们撤到芦苇荡那一带,到时候我安排你去巡视,趁机走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这么年轻,路还长着呢。”
“苏伯,你不走吗?”
“小铭,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苏旗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原本邓州人,父子两人从商至河间,被黄巾军强抓入伍,为了家人不得已入伍。我父子会一些枪棒棍术,又略知一些兵法,随之做了军中幕僚。黄巾军为防我父子二心,故而将吾儿分开,后来随着义军战败缩减,我又出过奇谋,渐之做了这一路的军师。”
“苏伯,原来你的遭遇比之我更为甚至,我是不知道该去如何寻仇,你是仇人在眼前而无法去报,还得遭其驱之。”
苏旗摆了摆手,示意卫铭停下,然后接着说道:“去年我儿苏玉云阳来信,说可能会兵败身亡,不能在我膝前尽孝,血泪如注。”
卫铭挺直了身子,眼望着苏旗,仿佛要询问着什么。
“没错,就是你家所在那个云阳。”苏旗眼里透着一丝愧意说道:“那天晚上我心烦乱,出了帐篷胡乱走动,正好看到你在耍剑,后来听到你说云阳,心绪方稍有回归。同是遭受战乱荼毒,看到你仿佛看到苏玉,加之你又是云阳人,所以才决定带走你。”
“苏伯,我”卫铭也不知道如何回复,眼前这个长者的儿子有可能是自己的仇敌,但他又不能确定,而且他父子也是遭受逼迫。
“苏玉来信还说,娘亲和妻子在官军反剿中遭受迫害,躯体已不能辨认。”苏旗有些哽咽,仰起头望着帐篷,过了许久强压着心绪说道:“过了没多久,云阳战败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可惜吾儿苏玉,年仅二十余岁,当时我心意俱死,本意一死随之去也。”
卫铭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长者,忽然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娘,这半年多来苏旗只是让自己练枪,从来不让去战场。自失去家以来,直到这一刻从苏旗死灰却又带着不甘的眼神中,他忽然有一种父亲的感觉。
“若不是吾儿告诉我其妻育有一子,名叫苏灵,被其亲信偷偷带出。”苏旗说罢转身从床底拿出一纸书信递给卫铭:“小铭,明天你带着这封信离开吧!这里面有吾孙儿安藏方向,我已形如枯木,灵儿也是我最后的牵挂,帮我找寻到他,好好生活下去!”
“师父!”卫铭跪了下来,泪已顺颊流下:“我一定不负你重托,找到苏灵抚养成人,并告诉他有一个英雄般的父亲和爷爷。”
苏旗欣慰地点了点头,俯身扶起卫铭,拍了拍其肩膀:“小铭,好好活下去,你的人生肯定很精彩。”
卫铭此刻正站在苏旗书信中的村子不远处的土皋之上,眼前的断砖残垣却让他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远处零落几个村民正在拾掇被破坏的残屋,卫铭束了束满是征尘的衣物,径直走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念念道:“灵儿,你一定要坚挺住,一定要活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