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孙氏父子(1 / 2)
宛城,作为南阳首府,自秦皇设郡以来已近四百年。因其四面环山,域内水域密布,且又北拒京洛,南扼荆楚,故历来为中原王朝帝都的战略腹地。又因大汉中兴之主光武大帝龙兴于此,朝廷赋之以南都地位,名门、世家、贵族更是显赫一时,因而商贾云集,富冠海内,其经济直赶洛阳。
京宛大道上,一众男女,似乎还带有几个孩子,急速前行着,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至宛城。此时距离城门已经不足二十里地,众人前行的同时还不时回头张望。
“郭大哥,灵儿换我抱一会。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而且宛城在即,官军巡视也见多,那张向应该也不敢这么迫近。”其中一个少年,满脸大汗,衣服已经湿透,对着身旁的中年汉子说到。
“前面便是淯水,河边的林地距离城门虽只有数里之遥,但也是一个绝佳的隐蔽之处。以那张向的性情,必会在我们到达城门之前出手,故这一段距离我们更要倍加小心。”中年汉子指着前方不远的河水说道,然后又朝众人微颔点示。
此一行人正是卫铭一众,原来他们挖开石阶下面的通道之后,趁着张向未能发觉之际,悄悄离开了巨人山。后于集镇上搭坐一辆马车顺行南下,待张向赶上之时,他们已经出了云阳一百余里。由于官道上驿站众多,那张向白日不敢露面,故众人一路虽是提心吊胆,但也算顺利。
黄昏的淯阳桥畔,行人迢迢,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嫩黄的枝条,疏疏理理。河水盈盈,斜阳照在上面,化作万千绮纹。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倏地衔走一嘴余晖,飞向远处。决眦之处,只见远山连绵隐约,如同沙画般朦胧含韵。张向此刻正隐在西岸的林木之间,望着不远处即将上桥的卫铭众人,眼睛阴冷可怖,满脸杀意。原来他那日被卫铭奇袭重伤,运息调养直至天色昏沉时分方才好转,后又久不见洞底有任何动静,所以燃起火把下去确认。待他下至洞底,却没有发现众人尸首,方觉不妙。正待重回洞顶之时,张向忽然发现水潭边缘有许多巨人的骨骸,于是他便沿着尸骸方向一路寻到了石窟。只见石窟里满是挖掘出来的泥土、碎石以及一些断裂的石棍之类,尽头之处蓦然一个人许宽窄的洞口,此时卫铭众人已经逃至云阳镇上。
张向愤怒至极,循着路上痕迹连夜追赶。待至官道上时,由于南阳此地众多将领均与其交过手,故而白日里多是隐匿追行。卫铭众人发现张向身影时,已至城外驿站,所以才加快脚步欲在天黑之前进入宛城,以保暂时安全。张向知道,此处是猎杀众人的最后机会,若待他们迫近城门,自己断无机会,且不论众多官兵围攻,单是那孙氏父子已是棘手非常。
众人刚踏上淯阳桥,冯异便从身后轻轻拉了拉卫铭的衣襟,随后低声说到:“随时准备,不要左右张望,那张向躲在桥左侧第三排林木之间。”
“小铭,待会如若交战,我和冯弟两人拖延住那魔头,你和两位嫂嫂以及孩子们直奔城门,不必顾虑。”
郭途本欲拼尽全力以让卫铭等人脱离,虽然是希望渺茫,但也是发乎内心之说。卫铭也知道以三人的实力此刻根本无法击退敌手,郭途此计不失为弃车保帅妙策。但那张向此来的目的首在自己,岂有先逃之理?正欲回复,忽听冯异一惊:“不好,那魔头现身出来了。”
卫铭抬头望去,只见第三排林木之间一个微胖的身影一闪,接着张向便出现在桥头不远之处,阴鸷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众人,面无表情。
三人知道这一站较巨人山更为凶险,张向这次必是出尽全力,冯郭二氏也已将孩子揽在了各自的怀里。
只见那张向右手不知何时伸出一把长剑,映着斜阳的光辉,如淋鲜血。左手五指并做刀势,手背上筋骨尽凸,显是已蓄满内力。冯郭但见身前身影迷离,卫铭便瞬间疾至张向身前,左手成爪以虎裂之势劈扫而下,右手做掌直击向前,此无异于卵石相碰,正中敌手之怀。二人急忙补前,未至一半,卫铭与张向已经变幻十余招。
原来卫铭本以虚招引诱张向出手,体内早已蓄足鹿卸之力,只待敌手攻击,自己便以石窟内新创的招式突袭。但那张向非泛泛之辈,他知卫铭重伤在身,但见其竟以飞蛾扑火之势迎招,故而知道此乃虚招。于是张向便右剑化芒出击的同时身形依九宫步法占据卫铭前行各个方位,且左手掌刀不时补缺。卫铭见张向攻防严密凌厉,自己原本计划根本无行进的空间,故而在行至张向身前五部距离之时,双手以熊聚之力瞬间击向剑芒中间,而后身体后倾斜飞将敌手出击方向引至向前。张向万没想到卫铭突然竟有如此险招,时间与身体配合的恰到好处,随即将脚步由九宫改做平移直身持剑向前。卫铭趁张向脚步变幻的暇隙,斜向后退的身体突然点飞向上,同时右臂蓄满劲力当空下劈,左手聚气攻向敌手右肩。
只听“咔嚓”几声,卫铭、冯异、郭途三人分别撞向不同方位,后退之力直接冲断几棵碗口大小的树干。
原来张向见卫铭此招线路蹊径另辟,且配合节点恰到好处,心中恼怒的同时也不由地称赞。他随即将右手长剑画圆抵消卫铭下压之力,同时左手错位对击其左掌。卫铭见张向掌剑方位、角度、招式变幻自然随意,且以防守补偿进攻换招的空隙,心里也是赞叹不已,这贼首确实是自己所遇最为可怕最不可测的一个。随着卫铭右臂劲力冲至,其身体瞬间又错移多个方位以避开迎面剑芒,左掌寻机而下直接击向张向肩头。卫铭见张向挥剑气息平稳,剑气凌人,剑网不断汇聚收拢,根本没有下手空隙,这一招‘博弈’若是无功而返,则自己就成了刀俎下的鱼肉。于是卫铭将体内残余真气汇聚周身,以熊御之势加速冲向剑网,右手以虎裂之势撕开一道空间,左手趁机击中张向右肩。饶是如此,毕竟功力尙浅且身有重伤,虽然击中但劲力已衰,无法致胜。张向见卫铭竟能出招见效,自己持剑的右臂虽无甚大碍,但剑心略有失衡,左手掌刀随即击中其腹部。
卫铭腹部受击,脏腑如同撕裂,气息也开始不稳,于是借着张向掌刀的冲劲当即空翻转,双脚反钩踢中张向头顶,汇聚残息的右肩随后再次击中其右肩。但听“噹”的一声,随着张向手中长剑落地,其右手掌刀瞬间击向卫铭身上。冯郭见瞬息之间二人交手变换多次,知道卫铭身处劣势,于卫铭‘博弈’招式出击的同时已分别左右补防攻向张向下肢。
当张向第十三记掌刀击中卫铭胸前并将其击飞的同时,左右腾挪出击的双脚也分别将冯郭二人踢飞。卫铭此时倒在断木之下,体内真气已被张向打散,肋骨折断至少七八根,四肢也无力动弹,七窍鲜血顺流。冯郭虽然受伤相之较轻,但也是起不来身,躺在地上任由宰割。
“招式很是惊起,可惜啊!今日即将殒命。”张向狞笑着走到卫铭身前,半蹲下来,手刀未收欲了结卫铭。
“住手!”只见冯氏将两个孩子推向郭氏,满是愤怒地对着张向:“你这个魔头,我等几人与你无欲无仇,你却要斩尽杀绝。”
“无冤无仇?哈哈!”张向狂笑着站起身来,满脸狰狞说道:“不与我为伍即是为敌,杀我徒儿更是冤仇。岂有不杀之理?”
郭途也在郭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随即有扶起了冯异,几个人走到冯氏身前,并行站立。
“夫人,不必与这魔头理论,今日我等虽丧命于此,但也不失为大义,只可惜了小铭和这几个孩子。”
“好!有骨气。”张向向前走了几步,面向冯郭二人说道:“你二人虽然功夫一般,但均有一技之长。今日若是降了我,便可保全全家性命。至于这小子”张向又回头望了一眼卫铭,然后接着说道:“必杀无疑!否则留下祸患,日后将是我的劲敌。”
“魔头,别说保全全家性命了,即便将我等均杀死,我们也不会投降于你。更何况如今黄巾已然覆灭,垂死挣扎也是自取灭亡。”郭途随即回道。
张向见众人均无怯意,一副凛凛昂然的姿态怒视着自己,心底杀意蓦地腾起,便欲终结了事。
忽听“嗖”地一声,一支羽箭疾速始来,斜插在自己面前。
但见一个身穿甲胄高大魁梧的青年将军,手持长弓背负箭囊从桥上快步奔来。一匹黄骠骏马紧随其后,上面坐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
“不好!”张向见此心里不仅一声低估,正欲撤离又一支羽箭射来。
当那军将第三支羽箭射向转身逃离的张向的时候,那骑马小孩已渡过桥头,来到卫铭一众身前。他打量了一番,发现众人均是平民穿着,还有几个孩子眼中带着畏惧依偎在其母怀中,于是便问道:“你们是何人?怎会被伤成这样?”
卫铭努力睁开无力的双眼,但见眼前的小孩双目清澈如碧,神采奕奕,温润之中似有大度之气,于是便低声说道:“快拿下此人,他是黄巾贼首张向,我等俱是被他所迫。”
那小孩似乎未有所动,神色淡定地说道:“我知道,韩大哥必定能擒下他。”说罢,便不再理睬众人,手拉缰绳抬望着林间的打斗。
只见那‘韩大哥’手持一把朴刀,左右劈空砍向张向,刀刀直击要害之处,且膂力巨大,到过之处,劲风猎猎作响。张向似乎是有所忌惮,面对对手进攻却毫无出击欲望,惟有退防,而且不时地留意四周,似乎准备随时逃脱。
‘韩大哥’此前与张向交手多次,知道自己并非其对手,但见今日其如此懈怠,于是便哈哈大笑起来:“二公子,看我今日拿下此贼,待会大公子赶到,一块解押至军营,大功一件啊!”
卫铭忽见那张向神色露出一丝怯意,心底不由猜疑起来;“这魔头如此厉害,面对‘韩大哥’如此猛烈进攻,防守起来游刃有余,为何不去进攻?这‘大公子’又是何人,为何让其如此忌惮?”
众人见张向被人所阻,于是便来到断木前,冯氏拿出巾帕擦拭着卫铭脸上的鲜血,不时地扭头低泣。
“冯大嫂不必伤心,我本就一平民,此刻性命保住已是万幸了,至于功夫没了就没了,以后平平淡淡就是啦!”
那冯氏用衣襟擦了擦眼泪,理了理情绪说道:“小铭你小小年纪却遭受如此多磨难,换做谁看了都是于心难忍。更何况你这样都是为了救大家所致,我心里更是犹如刀割。”
冯氏这些时日一直都是把卫铭当做孩子看待,此刻见其重伤如此,以后有可能会残废,不由地动了慈母之心,说罢便转身捂面哭了起来
郭氏也是情绪难止,将几个孩子揽在怀里与冯氏一起哭了起来。
“小铭,你现下感觉如何?”冯异俯身下来,发现拉着的卫铭手臂除了脉象却无任何内息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