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不同(2 / 2)
正是中午,阳光暴烈晒下来,街上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明亮的光影。
郝肖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刘春身边,满面都是得意洋洋的笑容。这个小人,此刻反安慰起刘春来:“左都督真是岳爷爷在世啊,这一战重创准塔,彻底地打出威风来。假以时日,只怕建奴要喊出撼山易,憾山东军难了。”
刘春看到他那张满是汗珠的笑脸只感觉一阵恶心,强压着一鞭子抽过去的欲望,冷冷道:“不过是斩下几百级狗鞑子的脑袋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准塔还有两万大军将陆续开来。”
想起未来的战局,刘春心中一团混乱和烦躁。
“不不不,左都督也不能这么说,你想啊,当年辽西军门每年耗费国家几百两银子军费,手下几十万大军,在战场上和建奴打,每战的斩获也不过十几级,甚至几级。”郝肖仁笑道:“关键是这一仗为山东军争取了几日时间,少将军可以在这几日内收集兵马,征召民夫,布置城防,建奴就算来再多人马也管叫他们在坚城下撞得头破血流。而且,这一仗打出了军心士,打破了建奴不可敌的神话,对于军心士气的提振却不是用斩首多少可以衡量的。”
“军心士气,嘿嘿,嘿嘿,在哪里?说难听点,我山东军就是一群废物,假如有空闲,老子得狠狠操他们,就不信不能将他们练出来。”刘春咬牙冷笑。
郝肖仁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左都督甚言,这些人马刚才可都是与你一道同生共死过来的,你说这话岂不是要冷了士卒的心?”
刘春这才感到自己说失了口,闭上嘴闷哼一声。
郝肖仁难得的正经起来,严肃地说:“左都督,今日之战我军死伤四成,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大明朝的军队,死伤一成就彻底溃了。如果能够咬牙坚持,那就是一等一的精锐。可即便如此,即便是能够承受一定死伤的洪军天雄军戚家军俞家军,死伤一旦到四成,估计也是彻底废了。可山东军还在坚持,也就是说,今日的山东军在左都督的带领下,已经成为如戚家军那样的雄师,天下第一军谈不上,排在前三位应该不难。”
刘春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一点我自知道,要你废话?”他本是带兵多年的大将,在新军训练的时候,宁乡军教官也同他分析过部队士气和伤亡比之间的关系,自然非常清楚。
但经好小人这么一提醒,刘春心中却是剧震:是啊,我山东军什么时候这么强过?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是的,是那些中低军官,是教官们训练的那一百多个军官……这一仗,如果没有他们,就算我刘春有三头六臂,此刻只怕已经成为战场上的一块腐肉了。
这一战,从头到尾,自己带回来的那一百多经过严格训练的军官就没有退后一步。在身先士卒冲杀在前的同时,还大声鼓舞着士卒,用武器,用身体,用顽强斗志维持着军队。
也因为有他们的带领,部队即便减员一半,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直到获取最后的胜利。
当然,军官们的伤亡也是极重,一百多军官到现在只剩七十一名。
这才是我刘春最可依仗的骨干,这才是我山东军的精华啊!
有这些兄弟在,我山东军,我大汉民族就是不可战胜的。
郝肖仁又悄悄同他耳语:“有这么一场胜利为左都督正名,淮安百姓,整个山东军对你自然摄服,到时候,一声号令,莫敢不从,这一仗,打得好,打出了士气,少将军山东总兵和一军之主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经过这个小人的一通开解,刘春心中舒坦起来,看这胖子也顺眼了许多。
不过,他还是觉得奇怪,按说自己获取如此大胜利,淮安百姓应该欢呼雀跃,夹道欢迎才是,怎么此刻整座淮安城里安静得更死了一样,连条狗都看不到。
部队在城中床过,脚步铿锵,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杀气。这个时候,刘春突然明白,满城的军民是怕自己了,是被自己的军威彻底震住了。
回到衙门之后,还没等刘春喘上一口气,突然外面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然后一激烈的鞭炮声响起。有士卒来报,说是城中的士绅和耆老带着牛羊前来老军。
刘春大喜,忙出去迎接,却见,满大街都是人,见了他,众人同时一静,然后同时跪在地上,大叫:“刘武穆,刘武穆!”
见他们将自己比拟成岳飞,刘春难得地被吓得退了一步。
就有一个老者端着一碗酒走上来,这人是淮安城中的大名士,以前好象在天启年间还做过辽东的一任知府,后来辽东陷落之后逃回了老家。
他高声喊:“左都督,请饮了此酒。听说刘将军今日斩了几百级建奴脑袋,老夫在这里替死在东奴刀下的淮安百姓山东百姓京畿百姓辽东百姓,感谢你!这几十年来,我朝对建奴用兵,屡战屡败,我这颗心已经冷了。却不想,今日看到这么多敌人的头颅,老夫现在就算是死,也值了。”
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刘春心中莫名一酸,一把将他扶起:“翁知府何须如此,战场杀敌乃是我辈武人的本分。反正一句话,谁敢侵我国土,害我百姓,我刘春跟他拼命。马革裹尸而还,乃是我辈夙愿。”
说完,就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刘将军豪气!”百姓又是一通激烈的鼓掌。
接来,不断有乡绅上前敬酒助饷,每个人面上都是感愤激动之色。
看得出来,他们对刘春是真的感激尊敬和景仰,刘春什么时候被别人这么拥戴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推脱,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
翁知府一笑,朝大家摆了摆手:“刘将军还有紧急军务要处置,今天就到这里吧,若是灌醉了他,可没人替咱们杀建奴了,难道你们不想看到跟多的东夷脑袋?”
“想!”众人都是一声大吼,然后欢笑起来。
翁知府:“好了,你们下去之后,得出人出钱,协助刘将军布置城防守。别忘了,淮安可是咱们的家乡,咱们有钱出钱,无钱出力。我大明男儿,岂能做异族的奴隶。”
“谨尊刘将军之命。”千万条身影又拜了下去。
但众人却不肯就此离去,有不少百姓将手头的果子银两和煮熟的鸡蛋朝士卒们怀中塞去,怎么也推不掉。
有年轻俊俏的士卒一不小心,还被小姑娘小媳妇往手中塞了一条丝巾。战乱年代,男人死亡率高,男女比例有些不平衡,如今的大明朝,还真有点男少女多的架势。
这些士卒年纪小,面皮薄,不觉红了脸。
刘春看着一幕,一想严肃的脸上不觉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即便在山东老家,因为山东军军纪败坏,抢劫地方骚扰百姓也是常态。别人见了部队的军爷们,都是避之惟恐不及,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拥戴。
这感觉真是不习惯,如今的山东军好象同以前不一样了。
这感觉真好啊!
不但刘春,就连旁边一脸苦相的刘孔和面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至于山东军士兵们,他们以前为祸地方,百姓见了他们都是避之如蛇蝎,今天被大家这么一通景仰,顿感觉得意,都下意识地将胸膛挺起,一副咱们刘家军乃是百姓子弟兵的模样。
刘春正感慨着,翁知府朝刘春一拱手:“左都督,还请衙中说话,老夫还有事要与将军商议。”
“不敢,在下年少德薄在翁知府这里也只有请教的份儿,请!”
当下,刘春就携了翁知府的手,一道进了府衙,到书房看了座儿。
实际上,自从刘春的父亲驻军淮安之后,就派人驱除了当地的地方官员,将地方政府的权利都拿到手里,也任命了一个山东军的旧人做了知府。可惜准塔南下的消息传来之后,府衙的相干人等都撤了出去。此刻,说句老实话,淮安城中的民政一团混乱,刘春还有借重以翁知府为代表的这些地方缙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