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2-05章 虞公余臣 ? 夜谋(2 / 2)
“大司徒好见识,这是鬯醴,乃是西土极品!与关中粗糙乏味的粟、稷米酿成的村醪浊酒相比,简直就是月光对飞萤。”虢公长父也将眼前的酒爵一饮而尽。
“那是那是!关中近来年景不好,哪有什么余粮酿酒?”
虞公余臣说着,几杯下肚,已是微醺。就着上好的鹿肉、牛肉,更是大快朵颐,浑然忘却才刚用过晚食。
他松开官袍玉带,意犹未尽道:“你说,这是西戎的酒?”
“正是!”
“可惜,虢国地处西陲,才会得到如此好酒。”
虞公余臣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你们为大周戍守西大门,没想到却和西戎人互通有无。这酒绝非凡物,恐怕只有西戎酋长才能献如此之礼吧。
虢公长父促狭一笑:“哪敢和虞国比国土?你们什么资源,什么区位?大盐池,沃土千里,得天独厚!我们虢国才多大点地方,偏远边陲罢了。”
他又来了,虞公余臣这才觉得不好,对方定是要提迁封之事。自己心中老大不愿,却吃人嘴软,已不知不觉被拉下了水。
“我虢国迁封之事,新王登基后,还等着虞公美言几句呢!到时候,虞虢二国唇齿相依,便是邻居也!”虢公长父简直就是在趁火打劫。
哪里是邻居,你这分明是要抢我虞国的嘴边肥肉。“这……不太好吧,毕竟没有先例……”虞公余臣本就虚胖,此时更是一身冷汗。
虢公长父作色道:“天下快大乱了,还说什么先例?”
“何以见得?”
“虞公,何必装作不知?”虢公嘿然一笑,“虞、虢贵为公爵,地盘反不如那些侯、伯国土大咯!”
虞公余臣知道对方在反讽自己暗中扩土。虢国之所以想迁封,还不是因为他们已然没有拓展空间,做不成小动作么?
尴尬道:“太傅说笑,虞国虽是公国,但国土只能维持规制,谁敢违背周礼扩张地盘?”
“不打自招,”虢公长父满脸坏笑,“孤这就替虞公数数——先说齐国,他们仗着太公吕尚时获得的征伐诸侯大权,早已觊觎鲁、纪、莱三国国土,小动作不断。再看晋、陈、蔡、随这几个侯爵国,谁的土地还在规制之内?
“更别说楚国、徐国、巴国、蜀国这些蛮子国家,他们不仅到处蚕食弱小、兼并土地,还张罗着称王称霸。对了,就连朝堂上那道貌岸然的太宰卫和就干净么?他的封国先是逾制称侯不说,此前吞了邶、鄘,现在还打起邢国主意!”
虽然没提虞国,但虞公余臣如坐针毡,悻悻道:“诸侯们只是乘着国人暴动浑水摸鱼,等到新天子登基,就会收敛一些了罢……”
虢公长父鄙夷道:“虞公太看得起天下诸侯也!当今世道,还恪守周礼的侯伯子男,还有几人?还不都是离心离德、各怀鬼胎?”
“可我们毕竟不同,虞国始祖是太王古公亶父之昭,虢国始祖是王季之穆,怎么带头破坏周礼?那可是自家祖先定下来的规矩。”虞公余臣说得毫无底气。
“哼!祖先的规矩,”虢公长父不以为然,“老天子信奉‘专利’之策,对虞国盐池强征赋税,论践踏周礼成规,谁比得上他?”
“可是……”
“什么可是,如今天下礼崩乐坏,虞公要还信周礼那套,怕是早晚得成其他诸侯的附庸!”
虢公长父越说越反动,虞公余臣只盼这个话题尽快结束。
果然,太傅府管家来报,有二位王子求见。
解脱是解脱了,可疑惑随之而来。
“两位王子?莫非是太子静和王子友?”虞公余臣挠着肥头大耳问道。
虢公长父笑得岔气:“虞公莫非在梦中癔语?这二位王子从小跟着周御说和召虎长大,哪会屈尊纡贵,深夜来拜访孤?”
“也是……那来者是谁?”
“自然是老天子的两位王弟。”
“王子昱和王子望?”
“正是!”
“这两位废材为何来访?”虞公余臣皱了皱眉头。
虢公长父冷笑道:“嘘!此话万万不可再提!”
“这不是你对他们的评价吗?”虞公余臣惊讶地看着对方,“怎么,是太傅邀请他们来的?”
“非也非也,深夜造访,自然是非请自来。”
“他们能有什么好事?”
虢公长父似笑非笑,不置可否道:“或许,这两个废材王子倒能帮上大忙。走,有劳虞公随孤同去迎接!”
虞公点了点头,跟着虢公长父出府相迎。门分左右,只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外。二公皆是就在朝廷之人,看这马车的装饰和配置,便知车中之人不是王亲、便是贵胄。
两位长者款款下车,他们衣着华丽,虞公余臣认得他们是周王胡的两位兄弟——王子昱和王子望。
周礼对“王子”这个称呼有奇特的规定,现天子周王胡的两位儿子自然称王子,而其父王周夷王的其他诸子亦称王子,以示小宗比大宗低一辈之寓意。而王子之子则称“王孙”,如大宗伯名曰王孙赐,他便是周夷王之弟、周王胡之叔。
虢公长父尽地主之谊,将两位王子迎入府内正堂。四人相互作揖见礼,虞公余臣将首席客座让给了贵客,自己则敬陪末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