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缘(1 / 2)
月净眠丘,风闲倦夜。
“坎坎坎……”诺大一个林子,就这样被砍树声扰了清净,虽然没旁人嫌弃,柳若空自个也是郁闷得紧。
随着最后一斧下去,眼前的树“吱嘎”一声回响,折成两半,地上只留下及腰的树桩。
那树倒下,散了漫天的树叶子,被风那么一卷,全扑若空脸上去了,劈头盖脸地拍他脸上。柳若空气不过,又不能和一棵树计较,还是只剩桩子的树,只能合计着找个通透的日子,连着树桩一起给它刨了扛回去才是,老树根都挺耐烧的。
柳若空左右晃两眼把地方记住了,又添上一斧子留标记。今天算是把这梁子结下喽。
当然,若空牙痒痒的哪是这木桩子,而是家里那位老头子。一个时辰前,自己被老头子捞出被窝,指比天上繁星,手指画弧指向远处山上,说是自己算尽天机,从天上引下个大机缘,十有八九会落山那边去,让徒弟赶紧过去碰碰运气,顺便想办法给家里添些柴火,过两天日子就冷了。
黑灯瞎火,若空花了半个时辰赶到这里,随便找块地又瞎等了半个时辰,把自己头上认识的几颗星星都数几十遍了,也不见得掉下甚么机缘。
若空恼师父戏耍自己,又被扰了清梦,奈何是对面师父。且不提师徒情深,光自己这些年屁股上挨的巴掌就让他在师父前提不起脾气。
若空暗自叹气,真是生活不易,要是小时候,揪师父胡子都比现在麻利多了,这就是书上说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吗?
若空想着,吸吐了一口气,解下手脖子上的线圈,拉开来把现砍的木头成堆扎好,又摸出一张小纸条,用随身带的笔画上一串符号,“啪”地贴木头堆上。
若空用袖子抹了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放轻松地打上两个响指,觉得后一下打得够清脆,又连着打上好几个,没了刚才的手感。
若空一屁股坐上石头,暗自想到:“师父又没说清楚要待多久,这一会是待,一晚上也是待。干脆先睡一得了。”
这是他对师父“残酷”压迫的反抗!
树林经年累月,地上早就积了不少枯败叶,若空四处抱了一堆枯叶,又折了四根小树枝插在四周,口中念咒,低喝一声:“急急如律令!”。
只觉得周围忽然一阵风起,搅动起几片树叶。
若空舒服地躺下,觉得天上月亮明晃晃的亮眼睛,于是胳膊垫着,脸朝侧边睡下。就在闭眼时,不放心地摸了摸旁边的斧头,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小声打起了呼噜。
这天上的银月的确比平常要明亮不少,月亮周边却依然是群星闪耀,照得地面一片幽亮,和着地上细细的风,没有埋汰了这大好幽夜时光。
若空睡下有些时候了,半空之上一阵扭曲晃动,最后裂开一条银色小缝,如同在紧绷的薄膜上划开的一道口子,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情况,只觉得黑暗正在后面流淌。
裂缝被逐渐撑大,如同一道倒悬的深渊。当裂缝被撑到极致,一颗巨大的黑色的“水滴”自其中挤出来了,仿佛只是望上一眼,灵魂便会被吸入其中。
若是有谁能凑近些看,就能发现在这颗巨大的水滴中,漂浮着各种或浮肿或干瘪的残缺尸骸。
更诡异的是,这些尸骸并没有死去,张着嘴哀嚎着,挣扎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它们一只叠着一只,一个拽着一个,以自己的这些“同伴”为阶梯,努力向着水滴最下处攀爬。
某些倒霉的家伙被后面赶上的尸骸撕扯回去,带着怨毒和不甘,死死抓住比自己下面的家伙,一起浮回水滴上面。
但这些都是徒劳。
纵容它们来到最底端,依然无法逃离水滴,如同黑琥珀中的蜉蝣,被永远地困在其中。
裂缝已经将天上的月辉都给遮了去,巨大的水滴垂到了低空。
阴影下的若空自然翻过身子,面上而睡。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笼罩在内,如同风中的泡沫,随时可能激荡破碎,但依然存在着。
至于山里的其它生灵,哪里有见过这等阵仗,全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发出低闷的哀嚎,不敢向上看上一眼。
裂缝终于不再变大,像是到了极限,整团黑液也已是垂至半空。
忽得黑液表面卷起一个小漩涡,一团七彩光华从漩涡底飞掠而出,分为三份各投一边而去。只见其中一团落下的方位,正是若空睡觉的地方。
而后一根根银丝拖拽着黑液填回裂缝中,如同裁缝手中灵活的针线,诺大一个裂缝就这样被拉扯填补,闭合上了。
夜色依旧。
距此十数里之外的半山坡上,一栋平顶小木屋前,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负手而立,另只手搭在及腰的竹篱上,遥望天边,眼中颇为迷茫。
老者长叹一声,一拍竹篱,双手负于身后,在这前庭间来回踱步。
两天前他便察觉空间波动,定是有奇物出现,也算是样好东西,于是他便动些心思,把它引了下来。本来是算定好了时刻地点。却不想自己这一引,才发现这次落了手了,没算全。
这还想再算一卦,无奈那干扰的东西十分了的,算完只觉混沌一片,连原本的命理都乱了起来,直到他算得指头都抽筋也没弄清楚,不由得大为惊骇。
好在这里是自个的地盘,徒儿又有大气运,应该不会吃亏。
老者心中烦闷,脚步一顿,伸手要再算,忽然有所感应,抬头望向裂缝那边,却是空无一物,只是忽然银光一闪,一道光华自天空闪烁而过,随后一声沉响传来。
老者眉头紧锁,长出一口气:“好了!好了!”
寂静的林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群鸟惊慌的扑打声从远处传来。若空迷糊间一个起身,从地上坐了起来,下意识要去摸斧头。
不想头上破风声响,随后便是裂帛般的声响,一道黑影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脑门上了。若空天旋地转,只是闷哼一声,又躺了回去。
“还挺硬的……”
待到黎明天亮,先是虚昏着蒙蒙亮,等到天尽头的那轮一露头,所有东西就看得清了,就像顶破外皮的豆芽一样,一点点白光洒墨似的染上树底的草丛,茂密的树林之下开始躁动,只觉整片山林都活起来。
“唔。”若空支起身,无意识地遮住脑门,阳光的耀眼使他捂脑门的手向下挪移,手掌带起的阴影让若空眼睛睁大了些,脑袋浑沌地处理起眼前情况。
不多时,若空惊叫一声,从地上一跃二尺高,头部的剧烈移动让他不得不扶上柴堆,这才站得稳当。“这次又误了时候,又要被师父骂了。”
仔细一思量,又觉得有转机,此次出门不是他自愿,是听师父的吩咐,而且师父又没说要在外面待多久,一个时辰是待,一个晚上也是待。
于是心里慌忙之感退去大半,身体也松软了下来。
身体这么一松,就觉得脑门有些生疼,伸手仔细摸了摸,似乎肿起一小块,在手上呵了口热气,轻轻揉了起来,眼睛只在地上一扫,便看到地上那不寻常的东西。
就在他身旁,一只包裹静躺枯叶之上,约莫两尺方圆,用破布胡乱包着,看样子是捆了很多层。
若空举包过顶,在头上比划一二,终是确定---昨晚那模糊一现果然不是做梦,心中更是放心:不是自己不肯回去,是因为自己被袭击了。
拿着包裹,若空左看右看,还是压不下自己的好奇,心里痒痒,决定先拆开一饱眼福,于是顺着绳结一点点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