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种子发芽(1 / 1)
其实,比起过家家,我更喜欢的是扮演“老师”。
在外婆院子前的另一条街上有一座废弃的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三间明亮的大瓦房。房子前面是下沉式的大广场。以前是学校的操场,现在成了过麦时用的晒场。再往前就是河塘,它是一块封闭的大水洼,比晒场稍微低一点儿。夏天雨水多,蓄满水,留着给村里人钓鱼摸虾、浇地喂牛用。当然,有时水会溢到晒场里,非常危险。因此,大人不喜欢孩子们去那儿玩。
据说,那座学校在***时期就有。妈妈自黑说她在那儿上了三个一年级,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回家说不想再读书。外公对所有的子女都有一个大学梦,更何况是最喜爱的女儿!望女成凤的心推着他厚着脸皮去找老师,好说歹说,才被允许读二年级。
自妈妈那届之后,村里的学校开始和其他庄的学校合并教学。镇上出资在其他村盖一座更大的院子作为学校,绿树红墙,庄严安静,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要去新学校工作和学习。
从那时起,这座学校就被抛弃。时光如梭,我都长到五岁。以前,我是不知道那是学校,一直以为是谁家的房子没住人。
等到小姨结婚,姥姥找人给做被子,需要粉笔引线时,我才知道那是学校。
姥姥哄我说要带我出去玩,回来给苹果吃。这诱惑挺大,我屁颠颠地跟着去。其实,是她需要人干活,从窗户间爬进教室里捡粉笔,非小孩不能完成。
旧迹斑驳的门被晒到退“皮”,一层薄薄的浅绿色油漆像卷笔刀削下的铅笔屑,卷翘卷翘的,如云朵般轻飘飘地粘满门窗。门上挂着一把生满黄锈的铁锁,轻轻一碰,沾得满手都是黄色粉末儿,恐怕就算有钥匙也是打不开。透过门缝,看到黑板中间残留着老师龙飞凤舞的笔痕。黑板下面就比较有意思,是小孩子们的涂鸦和幼稚的话语。比如:一个四不像的猪头旁写着“某某是大笨蛋”;一串像蚯蚓一样的字迹写的是“某某是好学生”。地上铺得是一块块长方形的红砖,早已落满灰尘,再也认不出原有的颜色。几张缺腿少脚的课桌歪歪斜斜的呆在地上,好似等人来扶,这注定是奢望。屋顶上的蜘蛛网挂得像白色的蚊帐,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头皮发麻。每间房顶上都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若不是房子的窗户够大,和煦的阳光洒满教室里每处角落,这就是一间鬼屋。如若是晚上,我万万不敢来,甚至连来这儿的胡同都不敢独自走。
姥姥抱我到窗台上,推开吱呀的窗户,让从窗户的铁栏杆中间爬进去,到讲台附近捡粉笔头。
蹲在窗台上,紧紧的抓着窗户上的铁栏杆,手里都是铁锈沫沫,像攥了一把沙子,却又没有沙子握在手里的感觉好。可怜的铁护栏,中间部分早已变形。上下狭窄,中间宽,弧度却很好看,如同高高瘦瘦的青花梅瓶。肯定是有胖小孩爬进去过才把它撑成“大肚婆”的!也不知道村子里有过多少孩子在同一地点做过多少次和我相似的事情,才使得我这个后来人能顺顺利利的通过!
一个个如指甲盖大小的粉笔头,孤零零的呆在讲台上。久经岁月,已经受潮,变得坑坑洼洼,像出痘后留下的麻子。我捡起一个,在黑板上画了个圈,比石子画在红砖上的还清晰,而且省劲、好用。我忍不住心生欢喜,终于有新玩具了!
我在黑板上画得起劲儿,早已忘记自己的“使命”,把舅舅教我的数字认认真真得一笔一画的写在上面。虽然写得如蚯蚓,但是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姥姥在窗外看着我着迷的举动,乐不可支。
可能是觉得自己画得太好,可能觉得自己写得比舅舅还好看,也可能觉得自己能做老师了,自恋的抿嘴偷笑变成哈哈大笑,笑容如开在太阳底下的葵花一样绚烂。乐极生悲,笑声太大,自己吓到自己,打破了教书育人的幻想。偷偷的回头,正对上姥姥亮晶晶含笑的眼睛。
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脸红!幸好及时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捡几个比较好的粉笔头急匆匆地递给姥姥。
从此,我生命里多一丝期待,生活里多一份历练的场所,童年里多一处乐园,记忆里多一段美好的回忆。
也是那时起,我心里埋下一颗叫做“当老师”的种子。随着岁月的增加,悄悄地在心中的某个角落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