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成年仪式（1 / 2）

1、成年仪式

农历三月十五这天，是财神赵公的生日。

韩墨迎着细雨在学校操场上跑圈。操场上空无一人。因为今天是周六，此刻是清晨。

4米一圈的跑道，跑完第15圈的时候，他戛然而止。感受着热血上头，心脏轰鸣，他一边扶着膝盖大口喘息，一边眯起眼盯着脚下。

红色的塑胶跑道，白色的起跑线。

还是雨雾中。

一个6岁的男孩，跌跌撞撞冲出了起跑线。

跑了不到3米就跌倒在跑道上。

爬起来的时候，男孩长大了一点儿。

依然雨雾中。

男孩依然在跑。

依然在一块浅浅的水洼滑倒。

依然爬起来，不顾膝盖上擦破的皮。

继续跑。

步幅渐渐加大，男孩渐渐长大。从6岁7岁8岁，来到了13、14、15。

15岁的男孩冲刺向终点，撞入韩墨的身体，刹那与他合一。

韩墨直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仿佛收回了自己脑补的励志成长画面。

竟然有点点小感动呢，是怎么肥四儿？

可惜椭圆的跑道并没有终点，还是得润（run啊。

韩墨提了提黑色短裤，抖了抖白色背心，抹了抹脸上雨水，捋了捋圆寸短发。

下一刻，一个深呼吸，长出一口气，吐尽余绪。先迈左腿，右腿跟上。

韩墨庄重地跨过了脚下的起跑线。

轰！

雄壮的bgm在韩墨的脑海里响起。

是的！从今天开始，跑进了第16圈。

我韩墨，一个只知生日同财神，不知爹娘是何人的孤儿，庄严向世界大声宣告：

——“我满16岁了！”

——“我寄己把寄己养大了！”

——“我！成！年！了！”

并没有掌声。

因为没有人知道韩墨的生日。

或者，也许，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他不知道的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甚至买了蛋糕点了蜡烛为他唱生日歌遥祝他生日快乐。

不知道。

理论上有那么一丝可能。更大的可能是没有。他刚满16岁的大脑里没有任何关于亲人的信息。

即使韩墨非常善于自我pua，也会对自己偶然冒出的这个荒诞念头毫不留情加以嗤笑。

至于朋友？

勉强有那么一两个吧，伊启、屈完……从6岁离开孤儿院，受1年义务教育到如今，韩墨觉得能满足“朋友”这个沉甸甸的词底线条件的，好像没别人，也就这俩了。

这俩货被同学们称作“一起去玩”组合，貌似除了自己，并没有谁愿意跟他们一起去玩。虽然韩墨把这俩货当作朋友，但是好像关系也没好到能邀请他们来观摩自己这么中二的成年仪式的程度吧。

但是如果隔壁班的辣个铝骇……

呸！怎么（并非无端地想起了她！

人家那大大圆圆亮晶晶的两只眼睛，请问哪只认识他！

嗯，乱了乱了啊。

果然红颜如祸水，从来只恨喝不着哇。

韩墨敲敲脑壳儿，口头警告自己一次：“立刻回到今天的主题来，成年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在大楚这个古老帝国，乃至整个神州大陆，16岁是法律规定和民间公认的成年时间。一般有条件的人家，都要给孩子办个成年礼。而那些豪门望族，必定要广邀宾客，锣鼓喧天，给自家孩子操办盛大的成年仪式。

这一切韩墨自然是指望不上了。而且也从未指望。

但是他觉得，今天，起码是今天，应该必须要搞点儿仪式感。

权当是告慰不知死活不知在哪的爹娘吧。

所以，他一早来到了操场；

拼了小命完成一年一度的生日跑步；

脑补了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在回忆中剪辑出一部3分钟快进带特效的跑步少年励志短片；

象征性地跨过起跑线……

乃至，用出绝招！

——按照每年惯例，观想了一番今天家家户户供奉财神，神州上下香烟缭绕，芸芸众生赞颂不绝的宏大场景。

喏，这不也是给我上香嘛！

谁让咱和赵公同日生呢！

这普天同庆的氛围拉满，

还有谁！

所有这些个骚操作，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仪式感。

但是，转眼间仪式感串味成满满的辛酸感又是怎么肥四儿？

韩墨再次敲了敲脑壳儿，对自己又发出一次警告：“脑子是个好东西，但请不要胡思乱想。”

这时候，天光大亮。雨停了。韩墨抬头望天，骂了句“狗屁的春雨贵似油。”

说这话的肯定是几辈子没来过大楚的北方鞑子吧。

韩墨离开操场，走出校门右转，在学校旁的路边摊点了碗牛肉粉，大声道：

“老板，给我加辣，变态级别。”

胖乎乎中年大婶模样的老板瞅了他一眼，叹口气：

“你每天都这么嗷一嗓子，有意思吗？”

韩墨无辜地扑闪了一下眼睛，道：

“我怕你搞忘记了。”

大婶抬手给韩墨脑门上来了个弹指神通，道：

“我倒是想忘！架不住你个丫崽子天天来天天喊，都不带换词儿的，足足喊了5年！你倒是给我说说，叫我怎么忘？！”

韩墨揉了揉脑门儿，平心静气道：

“所以我天天来唆你的粉，倒是我的错了？”

大婶楞了楞，笑道：

“那没事了，马上给你做。”

不一会儿粉端上桌，看着孤苦伶仃的3片牛肉，莫名想到成年礼，韩墨又招呼老板：“再加一份牛肉。”

大婶惊奇：“学校给你涨补贴了？”

韩墨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