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入门（二）（2 / 2）

我赶紧打断道：“人是我带来的，自然是跟我学。”

童生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跟你学？那不耽误了人家么？”

童生生显然对童六的剑术水平嗤之以鼻，但平心而论，她确实拥有目空一切的资质和本领。

以童六的个性，听了这话必然要不悦，也许还会生点闷气，我干脆地把表情暗了下来，愠道：“姊，你这话什么意思？”

童生生挑眉微笑，做出调皮的表情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更努力练剑，日新又新。”说罢转向童三道：“哥，你说是罢？”

童三道：“这句话是没错，不过……生生，你也不必在外人面前削小六面子……”

童生生笑了笑，吐了吐舌头，赶紧说道：“哥教训得是，你看我这嘴，真是管不住。”

童生生虽然看似十分温良，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可爱的妹妹，但……她的眼神始终给我一种工于心计的感觉。

忽然身后传来颇为威严的女声，冷冷说道：“面子能当饭吃么？只有里子才有用，有了里子，谁还需要担心面子？”话中机锋尽显，听起来却有些刻薄。

我转头一看，一名身着黑色大袖衫的中年女子缓缓走来，此女派头极大，身后还跟着两名女性剑奴，这两个女剑奴各自捧着一把长剑，两人长相极为相似，应是同卵双胞胎，颇有姿色，皆低眉敛首，十分知礼，从脚步看来，内功也有一定的修为。

“大姊。”童生生见到此女，立时收起玩闹神色，和童三一起低头行礼，我也赶紧跟着颔首：“大姊。”

原来是童家长女，残剑门传剑长老童百里，当年我在玉清观曾与她有一面之缘。

童百里的江湖外号叫黑河剑仙，乍听之下飘逸轻灵，但实际上，这个外号的由来十分血腥。

童百里幼年时质于官家归灵教，美其名曰习剑，其实是六阳真人确保残剑门忠心的手段之一，十六岁以后便在圆骁观任军职，战时自愿前往前线西天斋清河市驻守，大战最激烈的时候，由于情报失误，童百里在没有援军的状况下，率领七十二个亲信在清河中抵御三千从鹤高手，此役童百里以少击多，杀得惊天地、泣鬼神，亲信尽数阵亡，自己也受了极重的伤，但终究挡下了从鹤武机骑兵的突袭，据闻当时从鹤人血管中的黑色血液将清河水尽数染黑，数年后水才复清。

后人赞曰：“赤诚斩遍三千骑，黑血墨尽十九溪。”从此黑河剑仙的名号不胫而走。

童百里同时修习残剑门的翟山万剑诀和归灵教的太真浑一功，身兼两家之长，武功已是常人所不可思议的境界，她重伤之后功力尽失，六阳真人劝他接受武机义体的移植治疗，却被童百里严词拒绝。

“我从懂事起就开始与从鹤人斗争，实不愿在身上安放从鹤技术，还望掌门师叔见谅。”六阳真人与我清谈时曾讲到童百里这句话，当时他脸上的笑容既是轻蔑，又带着一点可惜。

我的感想却是：“此女真刚，我猜不好相处。”

今日与他面对面，着实印证了当时猜想。

童百里看了看自己三个弟妹，冷然道：“既然都在，随我来述职。”。

众人随着童百里走向一个水谢上偏厢议事间，我让骆天青在门外等着，低头走进房里，只见议事间内里陈设极为风雅，墙上挂着一幅大中堂，画中所绘是一个虬髯大汉站在舟上，凝望着水中月亮，奇的是他腰间系剑，却只有剑鞘，不见长剑。

画中题着『童子访朋』。这幅字画墨意凝厚、笔力胜铁，端的是杰作，但有几处看来十分奇怪。

首先，这是个虬髯大汉，绝不是小孩，因此所谓童子，应该是类似孔子、孟子的敬称，我猜想这人应是残剑门的创派始祖童紫辰，也是之后残剑王朝的剑帝，中土的共主，传闻此人剑法通神，当世无敌，后人尊称童子。

但那也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了，在残剑王朝被归灵教推翻之后，童紫辰的剑法全数失传，剩下的只有当时的旁枝翟山一派的剑术心法。

所谓访朋么，他明明一个人站在舟上，画中没有他人，那此『朋』何在？难道是想要表现访朋未果的寂寥和惆怅？还是说童紫辰孓然一身，朋友便是水中之月？

画中定有玄机，但暂时难以索解。为不启人疑窦，我只看了一眼，赶紧便把视线移开，随意找了椅子坐下。

此处湖光晚风，让人身心舒畅，可惜面前坐着一个晚娘脸孔、不苟言笑的退伍军姊。

众人坐定后，主位的童百里冷冷地问道：“逃犯呢？抓到了么？”口气像是上司对待下属，丝毫感受不到家人的温度。

我和童三同时看向童生生，童生生抱拳道：“大姊……禀长老，我在万区侠溪屯的风市打听到了消息，好几名目击者都看到那名软泥妖人离开万区，往半霞山去了。”

“半霞山？消息来源可靠么？”

“绝对可靠，我还在半霞山脚下找到了这个。”

童生生递出一皮袋，袋中装的都是他在半霞山找到的肉泥，这是我特地交待阿散塔洒在半霞山小道上，用来故布疑阵、扰乱搜查的伪造证据，当然，那些所谓的目击者，也是阿散塔去风市买旱海奶茶时顺便散布的谣言。

童百里看着肉泥，童生生续道：“这些肉泥散落在道旁树枝上，我估摸着是那妖物上山时留下的痕迹。”

童百里端详了一会儿，说道：“符合相片上的特征……看起来假不了，谅那妖物也不会有声东击西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