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一课（1 / 1）

在岚第二天来检查功课之前，娜娃已尽可能做好了万全准备。她几乎一夜没合眼，记清了小山幸代家门前的每一棵松树，她丈夫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私密记事簿上每一行文字，她每次上厕所的时间，甚至她背上的每一颗痣。

岚的第一句话却是问：“你看过她是如何被她哥哥侵犯的么？”

娜娃哑口无言。她心中涌起一股焦虑、难堪和懊恼混合的感觉。“是她11岁的时候发生的……在灰岩岸旅行途中。大约傍晚五六点钟。”

“当她被掌掴后发生了什么？”

娜娃紧急搜索存留在脑中的信息碎片——她其实没有窥探这一部分，一种羞耻心蒙蔽了她，她以为这一部分岚不会第二天马上就问，至少在授意她专门去看之前不会。

“她那天穿着的……白色连衣裙被撕裂了……”

岚冷静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双手垂放在身前。

“当你读数后最好奇的部分就是这里——否则你不会在海量信息流里无意识复述。为什么你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的声音里并无指责，只是探询的态度。

娜娃窘迫地低下头。

“观察一个人一般都是从诱发你好奇心的第一个特别之处开始，除非要进行的是洞思排除观察。”岚说，“丢掉你那毫无意义的廉耻心，做一个敏锐而冷漠的观察机器，这是从事我们工作的第一要务。当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不太寻常的事情，你应该第一时间去查明此事对她的影响——现实场景下的事实、她脑中认为的事实，以及相应的映射范围。你上次问我如何梳理入定后纷乱复杂的信息流，这就是一个基本方法。一件事可以牵扯出更多的事。让你的好奇心带着你走，它很快会被训练得如尖刀般锋利。”

娜娃只能点头。

岚向她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相信我，以后你会看到比这更不堪、更残忍、更恐怖的东西。你要有心理准备。”

娜娃看向他的脸，上面似有悲伤神色。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的情绪投射。

“在你选择的困难挑战中，很快就会出现……这些场面。”岚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告诉她关于未来要进行血训的事，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没有性经验。人对未知总是好奇与恐惧并存。优秀的控制力来自丰厚的阅历，但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经历所有，你需要通过通感能力去弥补——在入定后感同身受地接纳它、体验它——在这方面你有极高的天赋。即便一把刀刺过来，你也要切身体会它的锐利，并观察自己伤口鲜血的流速和疼痛。”他最后说道，“要记住，同事是沟通的桥梁和保护的屏障，也许你认为和一名异性或一名长辈探讨这些话题不太合适，但实际上这也是无用的思想包袱，只会堵住你将来的控制之路。”

娜娃突然想起了雌雄莫辨的洛克——他是不是就是为此而变成了这副模样？

紧接着，她的脑海中莫名其妙浮现出自己的父亲——没有形象，只有概念：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客观现实和主观现实往往存在很大的偏差，有时甚至截然相反。为了准确控制，你绝不能就客观现实下结论，一定要利用体内的永悬之眼观察客体的主观现实：大多数时候主观现实是根深蒂固的，但也要随时考虑其对客观现实的反思接纳程度。控制是通过主观现实进行的，但改变的却是客观现实——我们通过操纵思想从而改变世界。”

“我明白了。”

“很好。”

岚走后，娜娃把房间恢复成列夫山森林公园高山密林的样貌——这环境成了她的小憩之所。她躺在阴凉的青苔和树根盘踞的凹凸不平之上，感受着来自背部的压力。她呆呆地望着天空，就这么放空了片刻。然后她忽然想要看看小山幸代在干什么——一种空前的急迫感攫住了她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