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言克,这周哪天有空,履行一下作为师傅的职责。”
“这,周──末。”
“你在哪儿,信号不好杂音很多。”
“公,务──”
挂了电话,言克接过身边人递来的酒,他身处酒庄经营的会客厅,这里专门用来招待对私密性要求非常高的客人,房间里是老派的风格,厚重的丝绒,繁复的吊穗,整体光线昏暗,但在半腰处的几盏灯又给人恰到好处的安全感。
“原来是公务吗?那可是要收费的。”女子一边笑着调侃,一边将手里丝毫未动的酒杯放回桌上,又从斜挎的金属小包里拿出一包烟,利落地拆开塑封,揭开铝箔纸时格外缓慢小心,然后她将烟盒凑到鼻子下嗅闻。
言克刚想开口询问,女子就闭着眼睛说道:“前面你说的事我要考虑一下,给我一分钟。”
女子一头乌黑的短发干练地衔在耳朵后面,稍短的中分刘海向内扣弯翘着和浓密的睫毛呼应,她穿着深红色暗花旗袍,圆领紧扣严丝合缝包裹的颈脖上方缠着一串珍珠项链,她的颈肌稍稍用力珍珠就会跟着颤动。
终于她放下了那包烟,一边拿出手帕擦拭着鼻尖一边随手将烟扔在了桌上,转头看向言克。
“目标是谁?”
言克马上将文件袋递了过去。
“冉峻昕,冉霁的外孙女。”
听到名字女子轻轻笑了起来,粗略翻看了一下那叠厚厚的资料,女子擦了玫紫色口红的嘴唇满是自信的娇俏。
“放心,保证有来无回。”
……
浑浑噩噩地熬过了这周,冉峻昕想要回家一趟,从南郊区到西郊区,辗转公交和地铁,周五早早下课的她晚上八点才到家。一进门,遇到了正准备出门的冉萍。
“昕昕,今天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好让司机去接你。”
冉峻昕看到边上放着的小行李箱,撇了撇嘴,“哎呦,宝贝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刚刚到家,妈妈就要出差去了。”
“哎呦,小宝贝,多大了还撒娇呢。”冉萍说着捏了捏冉峻昕的脸,又搓了搓她的头发,一把抱住自己女儿,“昕宝,给妈妈一点点力量,”说着紧紧抱了一下冉峻昕,其实她此时也正需要家人的鼓励。
冉萍抬起手看了下表,“我要出门了。”说罢捧着冉峻昕的脸亲了两口,冉峻昕还配合地微微蹲下一点,最后目送着冉萍离开。
冉峻昕放下包,走到了离客厅最近的一个房间,先是贴在门上,听见里面没有声音后,她轻轻叩了叩,慢慢地打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有亮光,朝南的整面落地窗都没有拉上窗帘,窗前有一个蜷缩的小小的身影,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这个小老太太坐着睡着了,下巴垫在手上,手撑在拐杖上,打着轻轻的鼾声。冉峻昕轻笑,准备再蹑手蹑脚地去拿毯子时,外婆却醒了。
“哎,宝宝,回来啦,吃饭了吗?”外婆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关切地询问起冉峻昕。
“外婆好,我吃过了。”冉峻昕走过去,双手搭在外婆肩上,头凑到外婆头旁蹭了蹭。
“哎呦,虱子都要传给我咯。”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你在学校怎么样,都好?”
“都好,放心。”
“平常行事不要冲动,低调点知道吗。”
“嗯,嗯。知道了。”
“别敷衍我嗷,我一直跟你说,要勤于学,善于思,不可懈怠。”
“是是。外婆,我怎么可能敷衍你。”
从外婆房间里出来,冉峻昕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她跪在床边,手伸到底下去,从床板夹层里摸出来一本棕色封面的笔记本,这就是她外公留给她的,封面的角落里有外婆为他写上的名字,冉霁。她盘坐在地毯上,翻开笔记本,上面的内容前后历经二十年,除了纸张微微泛黄,字迹还清晰可见,笔触的纹路也没有被时间压平棱角。
她找出了几页,放上标签,继而翻到笔记本的开头几页,那里工整地写了好多页的诗词,略显拗口又不容易品出趣味,冉峻昕猜想这可能是外公本来想跟着外婆学写诗词,没写多少发现实在学不会,就没再写下去,为了不要浪费本子就继续用来作笔记了。而在这几页后还有大约五页几乎空白,再后面才是笔记正文。
这五页里有一页上写着“言克于二零零八至二零一四年标注”。和她放了标签的那几页对照着看确实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也是同样的天蓝色墨水。
“果然。”冉峻昕说着合上了笔记本,装入事先准备好的手帐包,然后放到包最里面的夹层里。
一夜无眠,冉峻昕窝在房间里看了好几部电影,眼睛酸胀,但大脑一点都不想闭眼。屏幕上滚动着片尾字幕,黑底白字,字幕很长,滚动速度极快,字也不大,所有名字一扫而过,匆匆留下一段段微乎其微的残影。
冉峻昕放松了下颈脖,用力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已经五点多了。她从懒人沙发里爬起来,出了房间,去到厨房,准备做早餐。
她做了西兰花蛋卷,用豆浆煮了厚厚的五谷麦片粥。家政阿姨过来告诉她老太太已经醒了,量过了血压吃过了药,正在做早操。冉峻昕马上加快速度,摆上一溜小碟子,每个里面都放上一点点小菜,胡萝卜丝拌牛蒡丝、糟毛豆、腌大头菜芯。她把菜都放上桌子,转身将苹果切丁,和枸杞一起放入炖盅里。
老太太出了房间,冉峻昕端上粥给她放好。看着这一桌早餐,老太太慢慢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杨着眉毛,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