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1 / 2)
九点,夜色披盖在操场上,漫天闪亮星辰满满地印在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里,她却心思烦躁无法好好回应这些八千光年外的星球。平板的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冉峻昕躺在草坪上断断续续地翻看着帖子的一楼又一楼。
下午时已经有人开始整理留言汇总,模棱两可又清晰地勾勒出关瑾上周五的轨迹,当时冉峻昕就马上将帖子链接转发给了言芙言克。闲言碎语不能不辨全信,绘声绘色的“谣言”也可能有一个没有错误的依据,与此同时嘴巴一张一合发表各种个人观点的比比皆是。
冉峻昕总是隐隐觉得这个帖子从头到尾都太过不寻常。
身穿水粉色衬衫奶油黄西短小白鞋的冉峻昕淹没在路灯照不到的操场中央,她好像身躺森林深处,被广阔的晚风包裹。她伸直手臂高举超过头顶,打开手掌从指缝里看点点星光,轮廓被夜色浸染。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步子前踢扫过压过草坪,不太大步流星但也并不闲庭信步。契辰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稍稍前倾上身倒入冉峻昕的视线,好像风铃。
“在这里做什么。”契辰声音没有情绪的起伏,柔柔的像在风里被裹着飘转的棉絮,他退后了一步,站在冉峻昕顶着抬头纹向他看来的范围之外。
冉峻昕一下坐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胡乱地拍了下身后,“今天的帖子你看了没。”
契辰点点头跳了两脚跟上冉峻昕的步子,他们悠哉地围着操场走,昏暗中两个黑色的剪影只有脑袋顶披着一点淡淡的银色星光。契辰伸手轻轻摘走了冉峻昕头发上的叶片,又弯腰捡起地上的易拉罐,三五步后放进了垃圾桶。
以往都是冉峻昕在说,契辰偶尔应和几声,如今他自我表达流畅很多,不仅是投入,还有最近结识的这些,独特的带有棱角尖刺,同时待他温和的人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帖子里的线索有几点让人在意,其一,多人看到关瑾与一男生走进图书馆,却有另一人信誓旦旦反驳,虽然只是匆匆瞥到一眼但绝对是女生;其二,在图书馆里看见关瑾的人说她当时独自一人;其三,临近寝室的人说最近关瑾常常独自进出。
人多口杂就会出现流言蜚语,但谣言和这些闲言碎语不一样,谣言是有目的性的胡编乱造。
契辰打断了她的愤怒,“对方又有动作了。”
“什么?还是后台吗?”
“不是,我搜集了所有留言做信息筛查,发现似乎有水军在刻意引导。”
契辰拿出手机给冉峻昕看了几页电脑屏幕的截图,“账号不同,内容不同,但打字的习惯相同。”
冉峻昕仔细翻看着内容,无一例外都在污名化关瑾,无孔不入又无所不用其极。总体数量不多,但后续的热度确实受到影响一降又降,看来是将大众的完美受害者心理拿捏紧了。
契辰凑过来,手指划过屏幕翻到下一页的留言趋势图,“刚开始多是在质疑发帖者,而恶意在那段时间线整理出现后明显增加。”
显而易见,那些时间线中一定已经展露出了对方鬼魅般身影,但是到底是哪一点现在还不明朗。
“告诉言克了吗?”
“嗯,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契辰的声音轻了下去。
冉峻昕伸长了手臂拍拍契辰的肩膀,“很厉害嘛,契辰!发现了了不得的线索喔!”
……
深夜,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饼油条店里,郭扬拿餐盘端起自己的餐点在座位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辣油瓶在咸豆花上淋一圈,又在小碟里分别倒入酱油、醋、和一点热热的甜豆浆。现炸的大油条不管是蘸哪一种吃都美味得能抚平心口一切的毛躁,按着顺序轮流蘸,没几下就吃完了。这还只是开胃菜,焖肉压在面下这会儿已经被滚热的面汤煲得软糯,糍饭糕稍微晾凉一会儿更加焦脆,最后吃上几勺红豆沙小圆子香甜绵密为夜宵划上句号。
亏得郭扬是这家店几十年的老主顾,不然这一份份比正常分量要少的餐点是不会专门提供的,多年来这个习惯雷打不动每天如此。跟着他,言克也吃着了五花八门却又不会吃撑,美味下肚按摩到了身上每一处的关节,回味的余韵带着桂花香,全身心地舒展。
全程没有人说话,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碗碟的声音,吹热气的声音。郭扬吃完往椅背上一靠,看着言克吃大馄饨,回忆起初见他时他才二十六七岁,一晃就已经过去了十年。当年那个哭喊着满脸通红眼泪混着大鼻涕的孩子,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孩子,现在已经“沉稳”得不说话了。
心里有什么盘算都不和他这个老师父说了,偏要等到行动前最后一刻再报备,也不用和他商量讨论了,主意大得很,郭扬略带生气和自嘲地哼了一声,短促的鼻息冒出,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对面的言克抬头给了他一个舒展的微笑又埋头继续吃这现包的三虾馄饨,虽然过了季节但依旧美味绝伦。
言克在店门口目送着郭扬离开,他的略微弓着背,包夹在左侧,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