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凭君莫话封侯事(1 / 2)
白宏长呼出一口气,将壶中仅剩的酒水饮下,就仿佛还深陷在白明秋的岁月大道,眼前所景不过一枕黄粱。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他的眼睛蓦然明亮了一瞬,接着呆呆地望向沈嶷,神色木然道:“要没我什么事,先走了?”
此话一出,沈老头见怪不怪,但一旁的李常就百思不得其解了,看怪物般打量青年: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又在最不该离去的时候离去。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性命以及所追求的权利与地位,在他眼里,究竟算得什么?
对方为了今天“出力”不少,毕竟并非是个人都能跟李潜亡命天涯好几年,而不缺胳膊不少腿。
年轻人的身份类似“死士”,代替李潜的亲儿子去吸引王氏目光。这类人在天下大定后论功行赏时,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但功名爵位,往往只能奢望。试问有几人,愿将自己盘中珍馐与人分食?就算他舍得,其麾下嗷嗷待哺的狼崽就能心甘?
因为“死士”无权无势。
反过来说,有权有势的人,谁会去做这份随时丢命的活儿?
但对方很不一样。
其一,他是从襁褓中就被李潜抱走,换句话说,李潜又有什么资格,替一个刚降生的婴儿决定人生?大雍没有任何一则律条表明,某个诸侯王有权利如此作为;其二,沈嶷与程家的拳头不软不说,年轻人在他们心中的份量显然不轻。
于是乎对方应得的那份,才不至于被人夺走,但现在这情况,他又要主动放弃?
若依李常之见,楚王的位置还是太高,如果无人长久扶持,对年轻人将来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伯爵略低,封个列候恰到好处。
无人知晓,就在这短短几息之间,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代王,就将白宏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沈嶷淡淡说道:“一起。”
“一起?”
白宏满脸疑惑,你现在不冲进内城将那小皇帝撕碎,扶新帝荣登大宝,好做位在三公之上的大将军,却要就此功成身退么?
李常笑着替沈嶷解释:“咱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啊,但天镐四军,除了失去主帅而溃败的南军外,还有三支总共十二万的禁卫军!你可有见到一人?”
白宏一点就透,喃喃道:“想来也是,这么大一个国家,若仅靠一地封王从外用兵,几个朝夕就能覆灭,那也太弱不禁风了。”
沈嶷叹道:“步休与陈氏只拿下了一半禁卫军,现在内城还在死战。我的积蓄哪养得起这么多兵马,各家都有落子。按照约定,我们在此据守各地援军。”
代王更深一步讲道:“其实他们更怕你师傅,以至于军中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沈嶷并不搭话。
白宏的眉心逐渐拧起,心中微动:“这番话就很有意思了,军中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那如果三军尽知,带领他们轻而易举攻下皇城的主帅,竟是齐王在世!会做何想?是否只要沈老头振臂一呼,帝位就手到擒来了?”
不,不对!
无论是陈家还是程家,都绝对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不然他们大可顺从王氏,何故要铤而走险,匡扶李家江山呢?
所以,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解决掉那个人。而能够瞬间解决掉跌回七境的沈嶷的人是谁,那就毋庸置疑了呗。
两位老人嘴角皆带着笑意,默不作声。
白宏又沉默了一阵,忽然抬头,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容晚辈斗胆,请问代王可是没有子嗣?”
沈嶷肩膀微微一颤。
李常眉头舒展,脸色愈发和善,打趣道:“小公子竟也会相面之术?”
白宏胡乱揉了揉头发,那叫一个头两个大啊,这些事倒不是无聊,而是麻烦!比他一个字一个字研读《冲虚经》还烦。之前在醉生楼时,李寒华曾送给他一手抄本,怕他修行时只顾冥思,从而渐渐偏离本义。而其中就不乏晦涩难懂的存在。
“这些事太伤脑筋,不适合我。”
白宏笑了笑,从一旁牵来小红马,骑上之后,便一言不发地朝着某个方向前去。
所去方向,天镐皇宫!
李常望着逐渐远去一人一骑,喟叹道:“可幸他不姓李,可惜他不姓李啊!”
沈嶷腰杆笔挺,一张老脸比当年高祖为他设坛拜将时更有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