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祭品新郎(1 / 2)
今天出奇的怪,隔着窗,透过来的光不是以往黄昏下路灯的温亮,而是阴沉沉地发绿。一个小孩趴在窗前,颤颤巍巍的小手刚生搭上窗就被一只大手猛然拽住。小孩抬头,大手的主人正皱眉盯着他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娘……”
“嘘!”妇人立即惊慌地捂住了孩子的嘴,在孩子耳边悄声低语,“今天外面有妖怪,千万不要打开门和窗,也不要出声。”小孩愣愣点头,钻进了妇人怀里。一片紫色的花瓣切过窗缝落在了妇人的肩上,又滑落到了小孩的鼻子上,小孩轻轻闻,真是奇怪的香,令人神爽而上瘾。妇人见了,急忙打掉了这花瓣,眉头拧作一团。
然而花香味越来越浓郁,窗外无端飘落了越来越多的紫藤花瓣,在整个村庄地面铺上了一层紫艳艳的花毯,和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的绿色灯笼十分相称。绿灯笼的四面都地写着大而鲜红的囍字,闪烁的绿色烛火像黑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
“叮铃铃,叮铃铃……”,无人的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清脆的铃铛声,一阵一阵。渐渐的,铃铛声清晰起来,伴随的还有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两行黑影抬着一顶花轿从转角出现了,轿顶四角的金铃铛互相碰撞不停,随着越发昏绿的天色,摇来了阴冷的大风和如雨而下的紫藤花瓣。
“喵……”窗外来了只野猫,起先叫声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但它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咕噜咕噜地像只警惕的小野兽一样发出低吼,过了一会儿那野猫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像在驱赶什么东西。妇人抱紧了小孩,屏住呼吸听着窗外的动静。清脆的铃声突然停了一秒,紧接着是野猫一声极其扭曲的怪叫,下一刻忽的一团黑影甩到了妇人的窗棂上。黑影滑落,残留在窗户上的液体流淌下来,从窗缝渗进了她的视线——那是殷红的血。反应过来那是死猫的时候,妇人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嘴和自己快要爆出喉咙的尖叫。
“三月五,供春舞,穿上春衣扮美娘,芳野寻得好情郎,约定黄昏上轿房,迎上情郎入洞房,谁上房?是新郎!”窗外诡异地响起一群小女孩稚嫩的歌谣,不知道到底是人还是鬼,她们好像在招引什么人,然而没有人回应她们,于是她们再次唱起来,一边走一边挨家挨户地敲门,村子里没有人敢开门,妇人赶紧抱着孩子躲到了床底下。
“三月五……”小女孩们的声音越来越近,铃铛声停在了她的家门口。妇人在床下忽然发现斜对床的梳妆镜能看到自家窗户。“咚咚咚!”它们在敲门!妇人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孩子紧紧抱着她在怀里抖成一团。“约定黄昏……”一个黑影慢慢靠近了窗户,妇人感觉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惊悚过,她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头一样的黑影从一个变了两个!“上轿房!”两个人头变三个!“迎上新郎入洞房!”三个变四个!还有倒挂的人头!“谁上房?”“是新郎!”八个人头!整整八个人头一齐趴在她家窗口,仿佛在透过窗门看她一样!妇人头皮发麻,如果它们要进来吃人,她宁愿抱着孩子先撞死!
但它们似乎没找到想要的人,黑影人头又一个个消失了,妇人终于缓了一口气。只听这“喜庆”的歌谣又飘向了隔壁家,在歌谣唱完最后一个字时,便听到隔壁破门而入的声音。“妖怪啊!放开我的儿子!啊!”“娘!”一阵嘈杂的响动后,隔壁房间没声了。
“新郎新郎上轿房,快快送进新娘房!”说完这句,女孩们的歌谣停止。窗外突然狂风呼啸,铃铛乱响,花瓣螺旋升天,一道极其刺眼的绿光闪过后,妇人屋内的光线逐渐变得堂亮而温和,窗外渐渐平静。妇人从床底下爬出来,打开门缝一瞧,街道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一只死猫和一地的紫藤花。
赵阿旭昏昏沉沉地从床上醒来,他一身红色喜服,身下是铺着红绸的床。他迷迷糊糊地拨开红绫床帘,映入眼帘是贴着囍字的三道月洞门隔间,雕花大灯将满屋照得通亮,偌大的房间内放着各种名贵家具,奇珍异宝,窗边挂着金鸟笼,绿藤缠绕,里面是两只叽叽喳喳欢叫的珍珠鸟,窗外是一颗巨大的紫藤花,紫藤花像瀑布一样流泻下来,在花灯下随风摇曳,落英缤纷,十分梦幻。
他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只依稀记得是一群长了八条蜘蛛腿的小女孩在他家抓走了他,他被塞进花轿就昏迷了。他们的村子是被妖怪诅咒的不详村,每年都要供奉一位新郎才能避免村子的灾厄。村子每年三月初一会举行新郎抽签仪式,在未成婚的成年处男中抽取一位成为新郎,妖怪会在三月初五黄昏来迎娶,认命的新郎都会乖乖穿好喜服等妖怪“登门迎娶”,不认命的都诡异的暴毙身亡了,因为无论他们逃到何处,只要三月初五黄昏一过,他们都会横尸村口。听说妖怪黑面獠牙,八只绿眼,八条腿,会吐丝杀人,人根本逃不掉。想到这,赵阿旭攥紧了脖子上的白玉,希望娘给的这个护身符有点用吧,是专门找道士做法的玉呢。他想下床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床前,他根本无法离开床的范围!
“吱呀”一声,门开了。赵阿旭打了个寒颤,只能瑟瑟地往床角靠去,可半天不见有妖怪进来。门外是一座青石园艺,栽植着花花草草,还有小溪流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可是场景越梦幻,只会愈发显得诡异。
却听“咚”的一声,不知何处响起了一段段敲击有律的编钟声,伴着悠扬的古琴和清脆筝鸣,赵阿旭听出来是成亲用的凤求凰的曲子,曲子被编奏得十分悦耳动听,可是赵阿旭心里更加恐惧了。
突然间周围的花灯全熄了,一团迷雾中一个黑影停在了室内中央。赵阿旭差点被吓死,那果真是传闻中黑面獠牙的妖怪,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在黑暗中闪着碧绿的光,盯得他心里发毛。它身形约一米七,身着唐朝形制的锦云绿绸喜服,长长的黑发飘散得跟鬼一样,头上八只角,倒是没有看到传闻中的八条腿,只有长裙下穿红花翘头履的两只脚,也许其他六只藏在长裙里。
“你!你别过来啊!”赵阿旭的声音颤抖得跟抖筛子一样,惹得那妖怪越来越靠近。赵阿旭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他干脆跪着朝妖怪磕头,“我求求你了,我的肉一点都不好吃,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凤求凰的曲子奏到了高潮,赵阿旭的心也提到了高处。红花翘头鞋已经到了床前,他还维持着跪的姿势,不敢抬头,弓着的背一直在止不住的打颤。他心里呜呼,完了,要死了。
“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