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当贼的和尚(下)(1 / 2)
笃竹笑了起来。
笑容中有着不求解释的从容和看透世情般的淡然。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认真地对束观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施主不信,要杀要剐还请施主随意。”
在这一刻,束观甚至有种自己到底是不是错怪了他的愧疚感。
不过,束观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奶奶的,这家伙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他的心中腹诽了一句。
这个年轻僧人的面相很忠厚木讷,言谈神情也很诚恳真挚,给人一种老实可靠并且可以信赖之感。
甚至还有一些真正高僧身上的佛意气韵。
问题是,如果是这笃竹和尚如果真的是这么一个人,那么他的行为模式肯定不应该是这样的。
束观可以相信,一个真正的高僧,在情非得已之下,会做出一些违心之事。
他甚至都相信三木大师这样的高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七仙盟的身份的话,说不定都会去劫富济贫。
但是一个真正木讷老实的人,他们如果要干这种事,肯定是自己亲自上阵去干,而不会躲在幕后操纵。
就像当时的师傅李至霞,在他当燕子的时候,都是自己亲自己跑去杀人,其实他完全可以用道术控制支配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心性上的差别,导致的行为模式的不同,很微妙,但是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基本也确实都是由自己的心性决定的。
所以束观在刚看到这个法号笃竹的年轻僧人的时候,觉得跟安凤俊钱财被劫那件事情中展现的行事风格,和这个人的气质很不搭。
当然,束观也不会仅凭这样一点对于心性和行为模式上的矛盾的怀疑,就断定刚才这年轻僧人在说谎。
他当然还有更多的证据。
然后束观也很认真地问了年轻僧人一句道:
“您慢些吃,给我留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束观刚才说的这句话,就是不久之前问小艺,那个年轻僧人一直在念叨什么经文,然后小艺给他的答案。
这个年轻僧人,在那些领粥的难民对他行礼的时候,口中一直轻声反复念诵的根本不是什么佛门的经文,而是翻来覆去地这么一句话。
“您慢吃,给我留点。”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束观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诡异。
“您”是谁?
“慢点吃”又是在吃什么东西。
而当束观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笃竹的神情终于微微变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小僧站了快一天了,自然是有些饿了,不过是随口所说之言,不知施主对此有何疑惑。”
笃竹很无辜地看着束观问道。
束观笑了起来。
这年轻僧人的解释自然很牵强,但他也不想跟这年轻僧人在多掰扯什么。
束观将手放在了桃木剑的剑柄上。
他此刻如此咄咄逼人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年轻僧人,还有这座心相寺,都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这种诡异感,让束观无法轻易相信,这年轻僧人抢劫安凤俊的钱财,给难民施粥的理由,真的只是像他所说那般的心怀怜悯。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那束观就准备把这个真正的原因查明白。
万一这年轻僧人其实是在干一件很恶毒的事情呢?
束观觉得这是一个虽然已经离门但内心深处依然把自己当七仙盟弟子得人应该做的事情。
“既然你还不肯说实话,那不如我先把殿中的那个佛像一剑斩了,或者是把院子里的这根竹子直接砍了,然后再看看你愿不愿意说实话。”
束观缓缓拿起了桃木剑,淡然对那年轻僧人说道。
笃竹的脸色终于真正地变了。
而这一次,他没有能很快掩饰住自己的神情变化,恢复正常模样。
因为束观的威胁,确实拿捏住了他的真正要害。
“……你怎么知道……”
他惊慌地看着束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因为我有小艺啊!
束观在心中默默这么回答了一句。
因为当时在束观问小艺这年轻僧人到底在唠叨什么的时候,小艺还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这座小庙中,有两件法宝。
一件是殿内的那尊佛祖像,一件是院子内的这棵修竹。
这是两件很奇特很古怪的法宝。
因为它们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法宝,佛祖像看去真的就是一尊泥塑的塑像,束观是真的看到了油漆剥落之后露出得里面的泥胚。
修竹看去也真的就是一颗普通的竹子,因为当秋风乍起之时,这个修竹是真的有落叶的。
所以束观一开始的时候就没看出来这塑像和修竹居然是法宝。
恐怕绝大部分的修行者也都看不出来。
但是小艺不同,她是能直接察觉到这两样东西之内,都隐藏着一个器灵的。
虽然两样法宝内的器灵都没有跟她交流,但小艺能清晰感应到那两个智识的存在。
这确实是两件束观以前闻所未闻的古怪法宝。
而此时笃竹在脱口而出了一句之后,他看着束观的眼神,变得更加的震撼和畏惧,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束观居然能够看破他们心相寺最大的秘密。
然后,笃竹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种无奈而诡异之色。
“藏不住了,动手吧!”
他突然对这空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话声方落,小院中异变陡生。
先是束观头顶上方的那些竹枝,像是突然全都活过来了一般,齐齐往下直刺束观的身躯。
风声劲锐,嘶嘶作响,每一根枝条都带着凌厉无比的森寒锋利之气,仿佛一柄柄的飞剑。
而紧接着,身后再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小殿内的那尊佛祖像,竟然活了过来般,离开原地大步朝束观奔了过来,奔跑之时塑像身躯上的泥土簌簌而落,眨眼间就来到了束观的身后,然后抬起一只大手,一掌拍向了束观的后背。
当然,对于这样的局面,束观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和惊讶。
他平静地将手中桃木剑往上一挥而掷。
桃木剑剑化青萍,迎上那些同样宛如利剑般刺下的竹枝。
噼里啪啦无数的异响声响起,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条在桃木剑下,接连宛如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了下来。
只不过,桃木剑居然却也没能把那些枝条砍断。
而在扔出桃木剑的同时,束观已经闪电般转身,牛耳尖刀早已来到他的手中。
担山术猛然爆发,一只手掌抓住了泥塑佛像拍来的手臂,那只佛像手臂顿时就停留在了半空中。
而束观另一只手掌间的牛耳尖刀,已经朝着佛像的头顶一刀斩弱。
和桃木剑不同,至今为止,束观还没有见过有什么东西能够抵挡牛耳尖刀的锋锐的。
牛耳尖刀的刀锋,轻易地就砍进了泥塑佛像的额头,眼看就要把这个诡异的佛像砍为了两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泥塑佛像的身躯里面,却突然传出了一声沙哑的声音。
“饶命!”
那声音就说了这么两个字,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焦急和惊恐。
牛耳尖刀在切入佛像头颅三厘米深的地方,骤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