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斗言冰青云雪霁,拜老儒千般留客(二)(1 / 2)
天空碧如洗,山间清风凉,叶准和宗暮两人搭伴在路上行了十来日,远离了青云县,中间翻越了崇山无数,目下终于是来到了平坦地方。叶准扶个手在额上,远远地张望着前方,总算是再不见了崇山峻岭,眼光到处,满地是鱼米禾田,稻青水绿泛烟波,长河短流互交错,打鱼人黄笠麻蓑,轻舟相来往,种田民赤膊铁锄,老牛犁地忙,是个好水乡。
叶准不由得叹句:“自小没离过家,不晓得外面还有这般图景,实为开眼!”宗暮在旁边叉个手,腰间挎口刀,头稍微扬起道:“想来先生定是见得少了,我小时经常见得,这是最寻常普通的水乡罢了。”宗暮小时便是长在这等水乡中,对他而言早先习惯了,所以并不觉稀奇。
叶准微微笑着道:“哦,还是宗暮兄弟见识多些。”宗暮听着,泛些羞愧,笑着答复:“诶,先生莫要取笑于我,只是我自小生长在水乡中,算不得见识。”话毕,二人又默契的轻声笑着。
叶准一路来和宗暮少不了些攀谈,培养了些情谊,言语中也知得宗暮和徐明是表兄弟两个,被家里推去州府上做个公差,平日里由徐明领着,所以徐明才如此照看他。宗暮人虽然年轻些,甚至还小叶准一两岁,但是多能体贴人,也有些眼力见,叶准与他这一路也多些快乐自在。
当下叶准和宗暮下了山,来到江水岸边,看着河水颇深,水道又没个边际,叶准看看宗暮问:“宗暮兄弟,如此要怎生过去呢?”
宗暮自是过来人,向叶准指指侧方,叶准顺着看过去,一条小木舟靠在岸边,舟上躺着个人,斗笠盖着面,双手横着桨,就这样睡着。
宗暮往岸前提上几步,远远地冲着那船夫叫喊道:“兀那撑船的,过河嘛?”
那小舟里的船夫听着声,倏地睁了眼睛,一个打挺立了起来,戴了斗笠,也是远远应着:“要过的,要过的,两位且等等,我这就过来。”船夫完了话,三两下就将船儿划到了叶准和宗暮跟前。
凑的近时,叶准和宗暮才看得这船夫模样,七尺来身材,年岁应该不大,敞个胸膛,腰间搭个青布,裤子卷过膝盖,露个光溜溜的双腿,上下黝黑,一身瘦削全是劲头,黄蜡面庞没甚髭须,塌个鼻子,眼睛明亮,嘴唇厚重,声音干脆。
当下这人将船停住了,一个跳跃就船中蹦到了叶准和宗暮身前,熟练的去拿叶准背负的行李,同时问询着:“两位官人可是要去镇上?”
叶准回个肯定后,那人已经提了叶准的书箱上了船,叶准和宗暮也跟着上了去,二人在船上坐定,那船夫道声:“坐稳咯!”而后两手握定船桨,左手在桨头,右手抓桨中,那杆足有两人长的船桨被他舞得虎虎生风,看着着实轻松,上下左右来回挥动着,激起阵阵水花,推得小舟飞快的破开水浪,速度快的同时,小舟驶的却还平稳,像在平地似的妥当。
“船家好功夫啊!”宗暮不禁夸赞船夫道。船夫手里家伙不停,就朝前答话着:“嘿嘿,不是和官人你吹嘘,这高庭州上下回个打鱼渡船的少说也有千百来人,却也难寻得哪个水上本领堪堪胜过我的。”
宗暮看看小舟两边,肯定的道:“确实,驶的快的我也见过,但是似这般平稳的着实少见。不过船家,却不知为何这么大块水,只有你一人在这儿渡船?”
船夫眼睛仍盯着前面,只是声音转了过来:“官人你不知,前几日起,这江水多些古怪,就似这风平浪静时,也能突然起个大浪花,或是凭空生个黑漩涡,打翻了不少来往船只,其余撑船的只道是这水里有鬼怪发作,怕丢了性命,不敢来了。就我胆子大些,又有一身好本领,却才不怕什么鬼怪,仍自来撑船。”
船夫大力划了一桨,空个左手出来,朝着岸边水浅处比划下,叶准宗暮顺着看去,见得好些个渔人在靠岸近些的地方撒着网,捕些鱼虾。船夫接着说:“咯,官人你看,那些打鱼捉虾的也都只敢在那边水浅处活动,不敢来这江心。”说罢,船夫放声笑笑,似乎是在彰显着自己超乎常人的胆气与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