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师兄（2 / 2）

“师兄以前认识我吗？”

“认识。”

“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

“和你现在一样，爱说爱笑。”又是一阵沉默，只要她不说话，他们之间就可以一直沉默。他们走过蜿蜿蜒蜒的山路，跨过一条条的小溪，为了等他，她只好时而玩会水，时而摘点山上的果子。她还顺便抓了条鱼，他明明累得会走不动了，还是不好意思休息。

“我给你烤条鱼吧。”她说。原来她的体力还是更甚于他。他不知怎么开口说事实。亦轩让他抓住机会，他给自己留了一路的机会，但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她把鱼递给他的时候，手碰到了他的手，他像中了电一样缩了回去。他在她对面坐着，却一直不敢抬头看着她。

“你想见你的家人吗？”他忽然问。

“想见也不想见。想见是知道他们是我的亲人，不想见是怕自己不知怎么面对。”

“你害怕见他们？他们都很想你。”他低声地说。

“我就怕别人很想我的时候，我却不想他们。”

“你想知道你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以前很冷漠，但自从遇到你之后就不一样了，他很爱你。”

“你是他的朋友？”

“他就是新登基的皇上。”他说。她的鱼掉进了火里。

“你说什么？我的夫君是皇上。所以你是皇上派来接我回去的？他有很多妃子吗？是不是年纪很大了？”他忽然笑了，像风吹动了树林一样。一扫清晨雾气，让人心情愉快。

“你关心的只有这些吗？他只有你一个妻子，跟我一样大，你觉得我老吗？”

“老啊。他是皇上怎么可能只有我？”

“我很老？”

“反正不年轻。”她说，“那他不是水儿的父亲？是不是我跟别人有了水儿，所以被他追杀？”他忽然很想打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你想的那些事都没有。”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从双峰峡掉下去吗？”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是思考了很久一样才说：“他不小心把你推下去的。”

“你看还是和我猜的差不多吧？哪有什么不小心，肯定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我可以不回去吗？”她用那双无邪的大眼睛问着他。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推下你后一直在后悔。”

“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皇家的人都可恐怖了。清瑶给我看了很多小人书，书上就有各种宫斗。”他不知怎么解释。

“咱们继续走吧。”

他们走了两日，聊了两日，但还是没有聊到主题。终于到了一个有客栈的地方了。她在房间里休息，他出去买马车。他刚要回来，一个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为什么心渊在你手上？”

“你又是谁？”

“我是沉渊谷的东方雪。”他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想起当初她说去取一把剑，就是从沉渊谷拿过来的吧。

“我是晚儿的夫君。”

“晚儿的夫君？那不就是……你是皇……？”

“当初谢谢你的剑。”

“她当初那么拼命就是为了把它送给你吗？可惜她英年早逝，可惜啊，我也失去了一个对手。听说您也是因为她……保重。”他边摇头边走了。

他回来后一直看着那把剑。

“师兄，你的剑一看就是把好剑。”

“我妻子送给我的。”

“她送你这么好的剑，肯定很爱你。”

“很快就可以到京城了，你想好了吗？”

“师兄，我不想回京城了，你可以陪我四处走走吗？”

“你想去哪里？你不怕我了吗？”

“去哪里都行，从清心谷到现在你不是没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吗？也许师父说得对，是我误会你了。”

“我不怕我，我就陪你去。”

他陪着她走过永安，瑞州，天临，安南，永州。从冬季走到了夏季，她想拔刀相助，他就给递刀，她想劫富济贫，他就递银子。他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她想看日出，就半夜三更陪着她上山，瑟瑟发抖地坐在岩石上等着；她想看日落就借着月光听着猫头鹰叫才下山；她想看山，陪她登尽数不尽的山峰，她想看海，大冷天陪着她吹冷风。

“师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是你师兄。”

“师兄，我想回家了。我想看看我那个当皇上的夫君。”

“好。”

她想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被盛装打扮，装进宫闱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东方的那道霞光。师兄，再见了。

她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那双无忧履停在她的眼前。她抬眼一看，眼前一黑，嘴里已全是他的味，至死的缠绵，超越一切语言的疯狂。她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师兄。师兄告诉她一定不要反抗，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比自己更熟悉他。她摸到了他的泪水，他不让她看他，只是趴在她的肩上抽泣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