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2 / 2）

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反应过来时，小眼镜已经倒在了隔壁桌子上，压翻了好几盘马步鱼和羊肉串。

一对敢怒不敢言的情侣站在桌旁，默默地为一桌菜痛惜。

“别动手啊！”歌手叫嚷着，用力向远处摇去。

三个光头看到同伴吃亏，纷纷朝这扑来。姬强十分冷静，此时他面对的好像不是回民小区的三个流氓，而是模拟试卷上的三道应用题。

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足够空间，顺手抄起一个纸巾盒，朝最前面的光头脸上砸去。

纸巾盒无甚重量，砸中也不会受伤，但光头见到东西迎面袭来，本能地用手去挡。就在这停顿的瞬间，姬强一个正蹬，重重踹在对方下身。

凄厉的惨呼声中，一个不孕不育的家庭悲剧，就此诞生。

剩下的两人经常一起打架，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围上来，手里攥着酒瓶。

姬强越战越勇，他没有抄起板凳或酒瓶，而是举起了一张铁皮方桌。这一举动明显震慑了对手。他们站在原地，迟疑着不敢上前。

“敌进我退，敌退我攻。”姬强充分发扬了毛泽东游击思想的精髓，向前猛跨一步，用力挥舞桌子。桌面巨大，舞动之时，虎虎生风。

远处的金链子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摸出一把刀子。见到这玩意，我腿肚子有点发软。桌椅酒瓶不过是寻常的街头打架，一旦动了刀，可就是刑事案件了。

我向后退了两步，向姬强喊道：“姬老师，别打了！他有刀！”

姬强竟然扭头冲我一笑，大声道：“他有刀？我还有枪来！”

就在我发懵的时候，金链子已经冲了过来。他身材魁梧，坐在那里并不怎么突出，此时走到近前，真好似一尊铁塔，起码有一米九！

店里的老板娘是个xj人——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在回民小区立足的——从远处的公厕跑了过来，两手上下挥舞，叫嚷着：“统统滴不要打了~再打架~我滴就要报警11了~”

顾客们纷纷躲闪，四散奔逃，没买单的几桌跑得最快。

天真的女人啊，我心里想，他们都杀红了眼，怎们会理会你的劝告？

果不其然，金链子的刀子就跟他的眼神一样，义无反顾地朝姬强扎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姬强双腿一曲，摆出下跪的姿势。

我以为他要跪地求饶、割地赔款，谁知他的双臂猛地向前一甩，把桌子重重扔向金链子的脑袋。

金链子绝非等闲之辈，危急之间向左猛跳，桌子边缘擦着耳朵落下，砸到他肩膀上，发出“咔”的一声。

两个光头护主心切，一人一个酒瓶，都朝姬强脑袋袭来。

姬强像是马戏团的猴子，向前一滚，躲过了两个酒瓶，不等站起身来，就是一个后手直拳，打中左侧光头的小腹。

右侧光头再次抡起酒瓶子，还没来得及砸下，就被跳起来的姬强抓住手腕。

一个利落的过肩摔之后，这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年轻人飞了出去。

“噗。”

一个沉重的声音，凝固了我眼前武侠电影般的镜头。

那把明晃晃的刀子，扎进了姬强的后腰。

金链子的脸狰狞着，像是一匹被配偶抛弃的狼。

姬强没有慌张，反而格外镇定，他转过身来，右手抓住匕首把柄，左臂手肘重重砸在金链子的喉结上。

金链子捂着脖子，发出呃呃呃的声音，两腿倒腾了几步，倒在地上左右翻滚。

“你们这样的我要一定报警的！我是有营业执照的，又不是让你们瞎胡闹的！”老板娘声泪俱下，语音嘶哑。

姬强撩起衣服，双手在鳄鱼图案的腰带扣上摁了两下，粗厚的腰带就被解了下来。刀子已经扎透了腰带，在后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创口。

远处，嘈杂的人声中涌来几个身影，我不知道他们是金链子的同伙，还是热心的围观群众。

高中三年的教诲之情，此刻升华成勇气，促使我不顾一切地抓起姬强手臂，转身就跑。

在浓烈的尿骚味中，我们跑进普利街的小巷，跑过草包包子铺，跑过捷安特自行车店，跑过便宜坊，一路狂奔，一往无前。

卖雪糕的老大娘诧异地看着我们，红花白底的褂子，发出好闻的花露水味。

不远处，歌手的背影竟然清晰可见。

我掠过他身边时，他的脸上冷若冰霜，双手急促地转动轮椅，就像淘气的孩子摆弄着两个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