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篇】第七章 夏日微光(1/3)(1 / 2)
日子继续。
慧方离开后,我们依然按照既定的轨道进行日常生活。白天我在学校认真扮演一个应届考生的角色,兢兢业业地完成所有作业,然后在一次又一次测试中保持着还算稳定的成绩。夜晚我会去“老地方”,那个夕晖与天河交织的地方,在韶的指导下逐渐取得进步,了解关于“她”、关于神界、关于这颗星球的故事。
在星空的记忆中,我看到自从人类文明逐渐繁荣、其他几位神君出现后,她便和他们一起定居于神界,不再在人间世出现。久而久之,真实存在的他们化为不同民族的神话传说,被冠以不同的名字,职能也被分割细化,打散成各种各样的神明。
而最初记载下他们故事的人们,后来被称为最初的哲人。
哲人们已无法向后世证明他们的存在。
后来在人类之中,出现了宗教信仰。人们把心愿祷告给自己创造的神明,竭尽脑力解读神明的谕示,以此作为行动准则。这个我还算是有亲身体会,哪怕是在科技发达的当下,生活里也还是有这些传说留下的痕迹。
比如精神突然变得不正常可能是被鬼俯身,比如有的人命途坎坷被说成是童子命;
比如有人每周总会去教堂做礼拜,跟着牧师和神父念诵祈祷文;
比如我们总会在某些特殊节日举办仪式,在除夕夜燃起鞭炮,让耀目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声响宣布新一年到来,希望新一年平平安安。
人们或许会遗忘某位神明,但从不会遗忘神明的存在。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科技明明已经可以做到那么多事情,人们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对神明的执念。
也许某种崇拜是人的天性。也许需要某种冥冥之中的联系,来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们走过万年曲折文明,到最后也还是会为一些原始的问题纠结。
我把这个想法讲给韶听,他却笑着跟我说了一件事。
“说起来,你已经知道我的力量来自于自然界中的光,主要是日光和月光这两种。而且,我也能一定程度影响它们,改变它们投射到陆地上的区域、时间和数量。”
“嗯,这个我知道。”我嘴上接话,内心却在吐槽:您真的知道夏天有多热吗?走在大街上,大家都是熟人啊。
当然我没把这么破坏气氛的话说出口。
“忘了多久之前了,反正离现在也挺近的。某天我在神殿里待着没什么事干,就用日光探查了一下它能覆盖的区域。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很多房屋的房顶上都摆着一个东西,真要形容的话,像一个倒在地上的三棱柱。上面是一个大圆筒,下面……”
我立马心领神会:“太阳能热水器!”
他微笑着说:“是的,我最初不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看到那么多圆筒上面居然还在冒烟,我一时间以为要起火灾了,就迅速撤走日光,紧急联系云梦,让她下了场雨……”
我代入居民想了想,血压已经高起来了。那一定是很好的天气,艳阳高照,人们趁着天气好就把被子什么的都拿出来晒,可能还有刚切成片的萝卜和红薯……
“啊,其实那只是水烧开后的冒出来的水蒸气啦……”
“我后来才知道。第二天,我看到那些热水器还在冒烟,感觉不对劲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那并不是因为故障产生的,而是水蒸气。就和冬天的温泉一样。”
我记起幼年在老家度过的那段时光。我家住在楼上,从窗户往下看,可以看到一片以平房为主的居民区。那时的我也经常独自一人在阳台上发呆,趴在窗户上久久凝视从那些铁块上冒出的白烟。其中有一户人家与众不同,他们在院子里放了一面大镜子,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疼。
后来我父亲告诉我,那不是镜子,是太阳能烧水灶。四面可以反射太阳光,把光线集中于一点,把装满水的茶壶放在上面,过了一会儿水就能烧开。
那户人家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樱桃树,等春天来的时候,白色的樱桃花开满枝头,落了一地的花瓣像纷纷扬扬的雪。樱桃花的花期很短,要不了多久就会凋谢。新绿从花朵的间隙中生出,而后迅速长成青绿的叶子,缀满整个树冠。叶子崭露头角时,花朵便会开始变黄凋谢,落在地上就会变成皱巴巴的一片枯黄。
“后来,我还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比如你们十字路口立着的那个红绿灯,在底座上安了一块太阳能发电板的那种。一些楼房的房顶上也会排列很多发电板……我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利用日光可以不仅仰仗于自然界的供给,他们甚至可以自己探索该如何把日光中的能量提取并储存起来,用作其他用途。哈……这种感觉,真奇妙呢。”他浅浅地打了个哈欠,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是我的错觉吗?我居然在那种表情里……读到某种“向往”。
他在向往什么呢。
想到这个话题,还是在一个大课间。在做题做得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人拉开了原本用来遮挡日光的窗帘,一道炫目的光辉瞬间打在我正在演算的草稿纸上,未干的墨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寻找光的来源,透过厚重布料的缝隙,我看到对面楼顶上的发电板正在日光照耀下,变得格外灼眼。
思绪随着重新被拉上的窗帘一起静止。
今年的夏天比起往年,似乎还要热一些。所幸学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某个月假紧急给所有教室都装上了空调。我的位置又刚好处于教室中间,从两边吹来的风都能到我这里,所以我倒没觉得有多热。每天傍晚和闻鹤吟一起进行的训练也暂时取消了,不仅是因为气温,更多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已经跨出了最初的一步。
虽然每次我都会因为太累而在心里暗暗抱怨,但当闻鹤吟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居然感到一阵失落。
今天午休,我比往日醒得早。想起之前听过的有关闻鹤吟的传言,我便迷迷糊糊下了楼,在教学楼前的水池边洗了一把脸,然后在强烈的日光下,踩着微微发软的柏油路向操场走去。还没到操场的时候,我便已经听到一阵清丽的笛声,像自山巅倾泻而下的瀑流,像午夜穿过竹林的凉风,像掠过湖面的风雪。
我的大脑也在这一刻陡然清醒,整个人的心神也随之焕然一新。
是某种术法的作用,还是音乐本身的力量呢?
循着笛声,我在一棵梧桐下发现了闻鹤吟。见我到来,她毫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没有停下吹奏,眼神始终保持专注,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站在她身边的我是否真实存在。她的手指在长笛上翻飞,我仿佛又回到了对练的那天,她手执着玉剑,趁我不备时朝我直直刺来的瞬间,也想起在我不断防守时,那不断闪烁的绿光。
我便沉默地听完那首曲子,扮演了一次合格的听众。一曲终了,两个人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怎么样?你可是第一个来听这首曲子的人哦。”她放下玉笛,拧开在一旁放着的水杯喝了几口,开口询问我的意见。
“嗯,很清凉的笛声。感觉整个人都清醒多了。”
“是吗?”她满意地一笑,“那你听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什么画面?”
画面……吗。
曲子在最后由清丽转为宏大的调子,它曾让我心潮澎湃,但听到最后,这种澎湃却又变成一种莫名的悲怆,像是某个人决然告别了故乡和亲友,去做某件不会被他人认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