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谋定天下白虎堂(中)(2 / 2)
“侯府大门倒是规规矩矩,高墙深院中的白虎堂却包藏不尊之心,真是掩耳盗铃啊……”
东阳郭也未再深究,在门卫推开那两扇厚重的门后,信步而入。
此时白虎堂内吕定国一人端坐当中,方贺达在引入东阳郭后也退了出去。
随着大门再缓缓阖上,屋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在吕定国那张铁铸般的脸上投下一片阴霾。
东阳郭此刻看不清吕定国的表情,作了一揖,道:
“鄢都一别,已过五年,吕侯别来无恙。”
吕定国没有答话,抬起手示意东阳郭在他对面坐下。
待东阳郭落座之后,吕定国抬起陶炉上冒着青烟的铜壶,在已经陈好的茶盏里满上浓茶,方才缓缓开口:
“东阳先生,昨夜睡得不好,先喝些茶解解酒吧。”
东阳郭不明所以,略带不安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登时感到苦涩之味瞬间充盈口腔,几乎忍不住要吐了出来。
但苦茶顺着咽喉入腹后,他又感到一阵清明,方才混沌萎靡的大脑立刻清醒了许多。
东阳郭不禁啧啧称叹:
“苦入心扉,却清心明目,好茶好茶!”
吕定国为他续满茶盏,接着说:
“先生可知,这茶产自柳越,名曰不苦。”
东阳郭一愣,脑中万般思绪闪过,却不是想那名不副实的茶名,而是柳越二字。
当年吕定国在柳越郡平定柳越王武百川叛乱,那场仗打了整整十个月,死伤无数,柳越郡十六县中的七县几乎为之一空,十分惨烈。
东阳郭在战乱未起之时就嗅到了苗头,弃官保命,隐姓埋名了多年,游荡到了北陆。
战事平息后,他东阳郭之名却被刻在了贪生怕死的耻辱柱上,这些年一直被南陆义士口诛笔伐。
这先勇侯好好的为何要提柳越,难道是要以此来敲打敲打他这个远道而来的说客?
吕定国却没去管东阳郭脸上的阴阳变换,兀自说道:
“先生也曾在柳越为官多年,不曾品过此茶?”
东阳郭尴尬一笑,硬着头皮答道:
“东阳不精茶道,不曾品过……”
吕定国接着说:
“先生错了,精茶道者也不一定会品过不苦,这就是贫苦之人才会喝的茶,柳越九曲岭中采铜的旷工,一日要劳作八个时辰,只有靠着这不苦,才能强打起精神。”
“当年我被围困九曲岭,也是靠着这不苦,才能勉强坚持。”
“苦入愁肠,方感人世之艰……不苦,不苦,也不过是自欺罢了……”
东阳郭却还是不明白吕定国此番感慨到底有何深意,只好呆坐原地,一口接一口地呷着这不苦之茶。
吕定国也只是定定看着煮茶的铜炉下的银炭忽明忽暗,沉默良久,终于再次开口:
“先生如今在南北两陆纵横捭阖,不知可还能想到这民间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