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入骨(2 / 2)
陈瑞见对方动摇,拉住王登继续说道:“小姐还说,若您愿意说出来,她绝不会让其他人知晓。将来,小姐定有回报。”
王登叹口气说:“你快起来,哪里敢要小姐回报,不过是几句话罢了。你等下,我写封信你带给小姐。”
不过一会儿,王登拿着信回来,用火漆密封好,和葫芦一起交给陈瑞:“务必让小姐亲启。”
“掌柜放心,小姐交代过,这信不能给任何人看。若有意外,我立刻烧毁。”
王登看对方如此慎重,知道小姐怕是猜到了什么,即便自己不说,小姐也会再找别人。
就在江涛回来前两日,陈瑞从庆州回到了武安,将信完好的交到了王洛宁手中。
王洛宁打发了丫鬟们,深深吸了口气,打开了封口的火漆。信的内容不多,王登说,当初很多事他也一知半解,为了不误导小姐,只把自己知道的几件可能相关的事写了下来。
第一件,当初他与刘子业和江涛在一个小酒馆偶遇,当时江涛和他们说了叛党的事。
第二件,出事后过了约三四个月,听刘子业提过,余宝松被流放了,具体去了哪里不知道,只知道是西南很偏远的地方。
第三件,出事之后那年八月,江记派人来联系过王伯芝,好像是货出了问题,当初他刚好在门外,听见王伯芝发了很大脾气。
然后又说了些时过境迁,望小姐凡事往前看之类安抚的话云云。
王洛宁看完信,将信纸死死攥在手里,双目猩红,指甲直掐地掌心流出了鲜红的血,渗进手中的信纸,将上面字迹染红。
泪水不受控制流下,王洛宁自言自语道:“呵,这踩着别人性命的富贵!如今我倒与他成了一对狼心狗肺的贼夫妻。”
王洛宁枯坐了半日,听见江萍萍来请安了,在门口被吩咐好的丫鬟忍冬拦住,说夫人在休息。王洛宁眼中终于有了点活气。在烛火上将信纸点燃,投进火盆,一直看着烧得一丝不剩,喊忍冬进来给自己清洗、包扎了手掌,吩咐不得和老爷透露半个字。王洛宁觉得做完这些已经花光了全部力气,剩下两日,一直闭门不出,只称身体不适要休息。
夫人本来冬天就多病,下人习惯了她休息,并不觉得异常。两日后,江涛从建州回来了,王洛宁才收拾一下,出来迎接江涛。
江涛此时满脑子香料的事,稍微与王洛宁说了两句就去忙了,完全没注意穿得格外素静的夫人。王洛宁也还不知如何面对江涛,还好他很快就离开了。
王洛宁回了自己院子,吩咐道:“忍冬,你去城外的普济寺,捐一笔香油钱,再请一尊佛像回来,我要为亲人祈福。”
忍冬知道这两人夫人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心情很差,如今对方开口要祈福,以为这几天夫人是忧心老爷导致,如今老爷回来就好了,因此她开心地答道:“好的,我明日就去,普济寺那个大和尚与您相熟,我一提他就能给夫人办好,您放心吧!”
“另外,找个靠谱的小厮跟着少爷,以后他去哪里,我都要知道。让私塾的先生也看紧一些,不许他逃课。”
吩咐完这两件事,王洛宁又想起这两日夜夜梦见自己当初在余氏墓前哭的场景。
那是余宝松刚出事不久,她偷偷跑到北林府的风闻院外,想找办法见一见余宝松,花了好多银子却仍被挡在门外。
但在风闻院门口却遇见了余宝松他娘余氏。余氏腿脚不好,拄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哀求守门的让她见一见余宝松。王洛宁没见过余氏,刚要走远却听见对方说自己是他娘,要见一见余宝松,才知道了对方身份。转身看见看守已经不耐烦,要推搡余氏,赶紧上前扶住对方。
王洛宁不知道余宝松有没有和他母亲提过自己的事,也不敢贸然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和她说自己也是白峰镇人,把余氏送了回去。余氏到家后,拉着王洛宁的手说:“好姑娘,今天谢谢你。你若不嫌弃,等春天大娘给你做份槐花糕,你来尝尝鲜!”
之后王洛宁就经常打听余氏的情况,但还没有到槐花开得时候,余氏就病死了。王洛宁听到消息时,邻居几人已经凑钱给办了简单的丧事下葬了。王洛宁偷偷去了墓地,坐在余氏墓前,自己一直压抑着的那些无处宣泄的悲伤、无助与恐惧齐齐涌上心头,狠狠哭了一场。
谁能想到,害死余氏的,竟是自己,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