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只进不出(1 / 2)
甲壹号正在沉默的啃着今天狱卒给他的半截骨头,骨头上几乎没有肉,但甲壹号还是仔细地啃食了一阵。把野菜粥里面的汤喝光之后,甲壹号把那碗粥中为数不多的糙米粒一粒一粒认真挑了出来,然后用手指轻轻揉捏成了珠子大小的两颗。甲壹号把揉好的米珠轻轻捏在指尖,对着光看了看,就好像在检查珍珠一样。
他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将米珠向通气孔轻巧地一抛,米珠精准地落在通气孔内。甲壹号很满意自己的准确度,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如果从通气孔向外看的话就能发现,通气孔外面挂着一张细绳结成的精密小网,网口成喇叭形,如果小鸟或其他体型不大的小动物穿过那道网,就会被网困住,很难再逃出去。
之后甲壹号回到床上,像一尊石像一样在牢房里静静坐着。直到月光照进来,他缓缓起身,然后走到床边,把床上铺的干草挪开一些。如果牢房里面稍微亮一些,就会发现干草下面有几块土砖的砖缝被清理的很干净。找到一个手指刚好能卡住的缝隙,甲壹号轻轻将第一块砖掀了起来。这位看起来老迈无力的老人,破旧衣服下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搬起一块土砖毫不费力,甚至还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让搬动不发出任何声响。
小心地从搬开土砖之后,露出了里面的床洞,甲壹号在里面摸出一块石头放在一边。拿出吃干净的骨头,“啪”一声轻响,骨头被砸碎,甲壹号又从床洞中摸出一柄细草编的勺子,一勺一勺将骨髓吃掉,好像在品尝东海深处刚打捞上来的海胆一般。
吃完后,甲壹号将骨头抵住石头慢慢磨起来。之前的骨刀已经磨损得不能用了,这半根骨头来的刚好。为了防止磨骨头发出声响,他动作非常慢,轻柔的就像在用手指轻轻摩挲一般。这时的甲壹号仿佛不再是一个六旬的垂垂老人,他眼神明亮,仿佛能在黑暗中,看穿这牢房的墙壁一样。
另一边,余宝松望着通气孔中光线一点点消失,在逐渐变黑的牢房里感受着自己的无助,他身无一物,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打动狱卒。躺在牢房冰冷的床上,余宝松感觉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啃食自己的四肢。
忽然,余宝松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他心想甲壹号是不是拍到了门,对了,狱卒好像对甲壹号的态度很好,今天甚至给对方加了半根骨头。或者自己去求求他,他能帮自己和狱卒说一说。
余宝松坐起来,他不习惯喊对方甲壹号,又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对着走廊问:“您在吗?”
甲壹号正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打磨骨头碎片,忽然听到余宝松的询问,缓慢开口:“怎么?”
余宝松想着自己的听到的声音略显苍老,犹豫着说到:“大伯,您和狱卒的关系很好?”
甲壹号一听对方的问话,就明白了余宝松的意思,直接了当地说到:“狱卒不会和狱长传话的。”
对方回答得这么直接,余宝松不由一愣,然后不甘心的问:“为什么?”
甲壹号反问:“小子,你知道对于这里的狱卒来说,什么最重要?”
余宝松不知道,甲壹号仿佛也知道余宝松答不上来,没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生计。”
甲壹号继续问:“你既然被押送来这类,总知道这里离最近的镇子多远吧?”
余宝松当然知道,他们离开最后一个城镇之后,走进来大概十天。
甲壹号还是不等余宝松回答,继续自问自答:“在深山中走十天,而且路上都是猛兽。”
“狱卒虽然是不入流的末等小吏,但贞武国对末等狱卒每个月的俸禄却是制有定数,每个月是五百文钱。其他地方的监狱或许还有亲人探望,狱卒多少有些油水。可这里,不只偏远地鸟都飞不进来,多数关押在这南山台的人,是不许探望的。也因此,这里的狱卒连外快都没有。这么偏僻的监狱,收入又低,如果不是家里真的困难,谁会愿意留在这里。”
余宝松不明白对方的话,于是问:“您的意思是?”
甲壹号继续解释道:“所以对狱卒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生计,他们绝不可能因为任何事,丢了这份差事。而你要狱卒去传话,如果你这话是真的,对狱卒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他不过是做了分内的事。如果你这话是假的,而他把你带到狱长面前,狱长最后难免会怪他。一次也许还好,如此两三次的话,惹狱长不喜,怕是他连这份五百文的差事都保不住。”
甲壹号似乎是忽然发了善心,又或许是怕余宝松继续纠缠,继续说:“甚至,即便你还有银子可以给他,但他拿了银子后,是不是会传话也是全凭良心。”
余宝松虽然之前是王掌柜最看重的伙计,已经不愁生计,但他从小家境贫寒,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然明白一份差事的重要性。对方说得如此明白,他已经懂了这件事儿狱卒确实不会帮他。
余宝松想了想之后又开口请教对方:“大伯,如果我们病了,狱卒怎么处理?”
甲壹号听到他这么问,不由笑了:“不处理。你莫不是以为他们还会找郎中来给你看病吧?”
余宝松不死心追问:“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见到其他人了吗?”
甲壹号语气冰冷地说道:“有。死了就会被抬出去,然后就可以见到其他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甲壹号没有再说话。从始至终,甲壹号都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并且控制着没有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