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段若雪(1 / 2)
冬天的风很冷,刺骨的冷,就算是如今的街道上没有积雪,只有稀稀落落的水坑散落在道路中间。
段若雪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直到腹中发出如同鼓捶的生硬,她才想起从昨日开始自己已经地税未尽。
走到一家食品店门口,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老板脸上带着公式性的微笑,当他抬起头来的,看到段若雪锁骨上的纹身的时候,哪一张纵横满是皱纹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晦气。”老板骂了一声。平时来店里的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的豪绅,寻常人对商品柜中的价格望而却步,根本没有迈入店门的勇气。但是自从一年之前,除了日常的熟客,店里多了一些陌生的不速之客。
饱暖思**,饥寒起盗心,河登市的城市设施根本没有办法养活那么多的流民,在饥寒交迫之中也横死街头的不计其数,无奈为了生存,很多人强行闯入了饭店之中,不管之前他们是如何的和善,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之下也只能换上凶杀的面孔。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有愿意去偷去抢呢?
显然这家店的老板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就算是他愿意去想,也不会在乎,他只看到了自己的门板被砸烂,精心装饰的店面被砸的细碎,一个个视若珍宝的食物被粗暴的抢夺。
老板拿起身边的扫帚就往段若雪的身上招呼。“哪里来的奴隶,去去去,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段若雪掏出钞票,刚想要说什么,老板便毫不客气的将她推出门外。
碰!房门关上了。
“我不是流民。”段若雪对着冰冷的门板自语着,“我会付钱的。”
只是,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转身又投入了风雪之中。
自从一个月她得知了自己克隆人的身份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好像一夜之间消失了。段若雪心中不自觉的回想起父亲的样子。
段宏光,我的父亲……应该说是那个曾经夭折婴儿的父亲,眉慈目善的样子。母亲……何芷柔因为难产而死,与她腹中的婴儿一同去了那个世界。段宏光每天很晚才回家,身上总是有一种酒水的味道,虽然嘴上说着是去应酬,但是段若雪很小的时候便从他领口的胭脂粉上看出了父亲在说谎,不过段若雪从来不在意。尽管父亲在外面花天酒地,但从来没有一个举止亲昵的女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要自己在空闲的时候提出想要玩耍的要求,他总是会毫无条件的满足自己,任何时候,任何任何地点,只要自己有需要,父亲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在生活方面,他是一个完美的父亲,在学习和修行方面,他又是一名严厉的老师,有一次因为长时间拿剑磨破了手掌,想着父亲祈求停止修炼的时候,父亲没有答应。段若雪现在还记得当时父亲脸上的样子——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先是心痛,随后两只厚重的眉毛因为矛盾而扭在一起,就像是解不开的绳结。在要求自己继续训练的时候,他的双拳紧握,手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就算是自己是一个克隆人,哪个男人依旧毫无保留的爱着自己,用他厚实的肩膀抵挡外界所有的风霜雨露。只是……他爱的真实的自己吗?还是那个已经夭折的婴儿。
在知道自己是克隆人之后,段若雪每次看见父亲望向自己的眼神,都觉得那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透过这幅皮囊,看着那个本来应该健健康康长大的,他原本的孩子。
父亲……或者说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父亲的男人,如今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称呼他。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脸上每一片肌肉的牵动都像是身体自作主张的表现,这种表现绕开了自己的灵魂,是那个曾经夭折婴儿本来应该有的面貌。于是,自己选择了逃避。
这种感觉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朋友,同学,老师,甚至是家中的保姆,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让段若雪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分割开来,而这具身体并不属于自己。
他们只是在注视这身体原本的主人罢了。
东风吹过,段若雪不受控制抖了抖,在冬天穿着夏天的装束,这是她刻意为之。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的保暖手段,伸出寒风之中她能感受到和正常人一样的寒冷。
这只是一种宣泄。
曾因也想过一了百了,去哪个婴儿所在的世界,当面的问问她——什么这么快的离开?自己和她究竟有什么不同?结果在重重原因之下没能如愿。往后每一天都在折磨之中度过:心中的那些疑问就像是一头饕餮巨兽一样吞噬者自己的心神,精神被摧残的破败不堪,原本完整的心里已经是千疮百孔。她想要宣泄,让那个毁灭了自己的心灵的怪物从内心中走出来,让这个世界感受他尖锐刺耳的咆哮,感受到比世间一切刀刃都要锋利的爪。
只是,她不能。
她只能任由这怪物摧残自身,活着像是现在这样——用肉体上的痛苦来掩盖心灵上的创伤,两向对冲,让已经支离破碎的心灵镜子重新拼凑在一起。
恍惚之中,肩膀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哦呦,你怎么看的路啊!”一声娇呵声响起。段若雪回过头来。
龙凯揉着肩膀,脸上带着戾气,看到那人一双空洞的眼眸,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一时间怒上心头。
“对不起。”段若雪对着龙颜鞠躬说道,态度诚恳挑不出任何毛病,龙颜愣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污言秽语堵在嗓子说不出来,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算了算了,本小姐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龙颜摆摆手说道,又看了一眼对方身上淡薄的衣衫,思忖片刻将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套在对方身上。
“多穿一点,别着凉了。”龙颜说着将身上的风衣套在了段若雪的身上。段若雪一愣,感受着风衣上残存的温度。
“你不是河登市本地人?”段若雪惊讶的问道,刻意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数字纹身。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但是段若雪十分肯定的是对方已经不是河登市本地人,原因就是她对待完全陌生的自己的态度。
在正常的生活之中,谁会在乎阿猫阿狗的生死,或许有些人充满善心的会在流浪的小猫小狗面前放下一些足以果腹的食物,但是大多数人对于这些街边又脏又臭的畜生不屑一顾。奴隶在河登市的地位,便于宠物猫狗相差不多。他们没有人权,或许会有一些心里善良的少年少女对锁骨上纹着数字的奴隶面带微笑,只是因为他们与自己有相似的外貌。在街道上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一名男子对待普通人彬彬有礼,言谈举止流露出的是良好的家教,但是在面对锁骨上带有纹身的奴隶的时候有换了一副嘴脸:又打又骂,嘴里满是污秽之词。而河登市的居民对这些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也是为什么段若雪穿着单薄衣衫走在大街上,始终无人问津的原因:一个奴隶的生死,有什么好在意的?在城南的贫民窟,每天都会有数十名没有主人的奴隶因为寒冷或饥饿而死亡。就算是在正常人家中的地下室,或多或少也会埋着一两具带着数字纹身的尸骨。只要证明了他们是奴隶,主人家便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陌生人的善意便先的十分突兀,或者说……温暖。
龙颜眉头一皱,很不符合美女形象的咧了咧嘴,手指轻轻触碰段若雪的锁骨,看清了那纹身的全貌:1
“好难看。”龙颜嫌弃的说道,“身上干干净净的弄上这种东西干什么?难得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同样的话,如果是一名男性说出来,段若雪一定会扭头就走。但龙颜同样是一名女生,带着骚扰意味的话语在对方的口中更像是一种夸赞。
段若雪笑了,虽然她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微笑是在什么时候,只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龙……颜……,你跑这么快干什么?你哥他又不是兔子,跑不了的。”声音由远及近,吕舒心双手拿着袋子跑了过来。显然是双手的物件限制了她的速度。
但当她看到段若雪的时候,脸上变了颜色,冰冷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龙颜看看吕舒心,再望着段若雪,试探的问道:“你们认识?”
吕舒心也不答,牵着龙颜的手就像饭店门口走去。眼前这个姑娘明显对舞林市来着抱有敌意,自己也不必多说些什么。
“对不起。”又是一声鞠躬道歉。
“我对我之间的言语道歉。”段若雪说道,态度诚恳。
看到对方诚心诚意的样子,吕舒心冰冷的面容稍稍缓和。在她身边的龙颜则是跳着来到两人中间,拉着她们的手放在一起。
“这不就行了吗?”龙颜笑嘻嘻的说道,“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不就行了?嫂子你也别板着脸,这位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