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 / 2)
十一
初中毕业后,我和初见升入bj四中的高中部。这时,我们已经是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挚友了。
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们默契地分别站在了女生的第一个和男生的最后一个。相视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们都非常享受大庭广众下的隐秘。我们当时还没有意识到因拥有彼此间共同的秘密而欣喜这样的心理本身就很暧昧。我们都在心里建了一座城,筑了一堵厚厚的城墙,我们在城里不出去,也不让城外的人进来。我们理所当然地把城门的钥匙交给了对方,也只交给了对方,允许彼此自由出入。我们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因为我们只有面对彼此的时候才会有说不完的话,只有我们彼此才会对对方的一切感同身受,也只有我们是彼此灵魂的共振!
当然,这是我们的一方天地,是独属于我们两个的桃花源,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我们在老师、同学们以及所有人的面前的言谈举止,都保持在了他们眼中正常交往的阈值内,不曾稍稍越过,甚至连接近都很少。
我们从没有把对方联想到恋人这个概念上面,除了性别,我们几乎一模一样,我们彼此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而我们发现彼此对对方的心意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带着本应如此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那是升入高一后的一节语文课上。
因为我和初见的成绩旗鼓相当,因此,我们被分到了一个班级,仍旧做同桌。
那节语文课,老师讲到了《氓》。语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带着女子特有的凄婉迷茫,从一开始的关关雎鸠、之子于归,到后来的兰因絮果、休恋逝水,忍不住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时,有同学说了句,“这句诗有安若生和初见两个人的名字啊!”声音不算高,却也足够传进班级同学的耳朵里了,于是,大家纷纷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两个。
我们没有理会他们带着探究的眼神,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同时望向了彼此。我们是如此默契、如此熟悉,只一眼,便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一眼,便知道从此,我们的灵魂有了归处,不再无处安放。
至于,我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彼此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们也不清楚。或许,是在刚刚老师哀叹“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时候。或许,是在初中毕业拍合照,我们心照不宣的靠近彼此的时候。或许,是我们一边放着《水边的阿狄丽娜》,一边讨论安娜·安德烈耶夫娜·阿赫玛托娃的《黄昏》和《念珠》的时候。或许,是他为我画肖像的时候。或许,是他在人前维护我的时候。或许,是我承诺,以后每年都送他真正意义上的礼物的时候。或许,是那日午后,我们拥有了第一个梧桐树下的秘密的时候。或许……更早?
虽然这样,但我们当时并没有在一起。在这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我们依旧如之前那样相处着。每天一起上学、放学,没有试探的牵手,也没有忐忑的情绪,只是如从前一样并肩走着。每天一起上课。我们申请了学校的晚自习,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各自忙碌着,偶尔,也推过去一张纸条。每天一起到梧桐树下吃午餐,在那里听音乐、谈诗歌。每天一起学习,一起朝着共同的方向努力。这些,都是我们的秘密,在高中一旦被发现恋情就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三年里,这些秘密,给予了我们无数隐秘的欢喜。
然而,我们不恋爱,却有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女同学对初见表白好感。
那是初夏的一个黄昏。
横烟秋水上,疏雨夕阳中。或许,女孩子的骨子里就天然刻着几分诗情画意,绚丽的黄昏永远都是她们表白的最佳时候。绯红色的夕阳下,佳人娉婷而立,暮光婆娑,打在身上,在地上曳出一道长长的人影。微风拂过,影中,衣摆轻轻摇曳,更显身姿清丽。
这样的氛围下,的确更容易表白成功,可惜,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初见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天放学后,我和初见去梧桐树下一起吃晚餐,一会儿我们还要上晚自习。回到教室后,他看到桌上有一张粉红色的纸条。他把纸条递给我,我打开后,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放学后,我在操场的柳树下等你!字迹娟秀,上面没有署名。
“这是女生要跟你表白呢!”我笑着说。
“写了什么?”他问我。
“她说,放学后,她在操场的柳树下等你。”我说。
“是谁?”
“你居然也会关心对方是谁。”我揶揄他。
“知道是谁,以后躲着点。”他一板一眼地说,显然是真的这么打算的。
“要是被人家知道,你问姓名只为了躲她,估计要哭晕在厕所了。”我笑着说。
“你希望我去?”他皱眉问道。
“当然,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人都拒绝得与众不同,多有意思啊。”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一只饿了好几天,突然看到一块肉骨头的流浪狗。”他面无表情地说。
“初见!”我气得厉害。
“现在还不能在一起,对你不好。等以后我们在一起了,再有约我表白的,我就带你一起去。”不得不说,初见真的很会哄我高兴,或许,也是我很好哄。从我们认识开始,到我们分手这十三年里,我们几乎没有吵架很厉害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打打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