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古（1 / 2）
“d5334检测到生命反应——d5334检测到生命反应——”
被轰炸彻底的废墟上，宛如蚁群般密密麻麻的搜救机器人中一台突然亮起，胸口警示灯闪烁着耀眼的绿光，那是代表检测到底下出现了人类的生命特征。随即几个待命的救护兵带着装置冲上前，根据搜救机器人的提示搬开石块与合成墙骨，小心翼翼抬出一个满身污血失去意识的人，送上了最近的医用飞行器。
目送患者被士兵带走，d5334搜救机器人的警示灯又变回暗淡的浅白，照亮自己脚下这一小片土地，与周围数不清的搜救机器人一起，一遍又一遍枯燥地扫描着这条街道，搜寻残存的生命迹象。
七天前，这条日均客流量超过十万人的繁华街道遭到了丧心病狂的袭击，几十艘大型飞行炮舰突然出现在商业街上空，朝着无辜的人群投下源弹，舰身上红漆画的骷髅人脸笑得狰狞张狂。
那一天正好是永夜二星十年一度的狂欢节，第七商业街上至少有三十来万慕名前来的游客。福斯德星盗出现得悄无声息，商业街的警卫队还没能反应过来，整块街区就被笼罩在炮火之下，死伤惨烈。
这处曾被称作“彩灯街”、拥有这颗商业星球最绚烂灯光的第七商业街，现在却被无数警戒灯带包裹，单调刺目的赤红色灯光渲染下，倒塌的大楼与破败的街市像是一条扭曲又丑陋的疤，在这颗繁荣的星球上浸出一道血痕。
“滴！警告！警告！s14紧急通道已经开启，请过往车辆行人注意避让——”
红色光轨在高空铺开，又一辆载满伤患的医用飞行器跃上轨道，飞速驶向最近的伯立克医院。
伯立克医院是第七商业街附近等级最高的一所s+级综合医院，事故发生后医院就紧急关停了普通服务窗口，将医疗资源全部用于接收治疗恐怖袭击案里的重症伤患。直到现在，医院还不停接收到新来的患者。
接到通知的a3房医护人员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没几分钟，又三步做两步飞快跑下楼去接新到的一批患者，与医护兵了解清楚患者的情况后，a3房主管医师迅速分配好手上的医护，也顾不上与士兵们多说什么话，推着患者就匆匆上了楼。
边上某个穿着第二军团黄色制服的军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一房的医护人员消失了个干净，嘴巴张了张又理解地闭上，转身对着身边高大健壮的女人说了声抱歉。
“环珂上尉，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很忙，需要你自己去前台咨询机上找一下了。”
“我明白。”身穿第四军团水蓝军装的女人点了点头，“少校你们先回去吧，搜救任务上的事情我已经与我们队长交接过了，剩下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二军团少校拍拍环珂的肩，转身带着属下乘上飞行器往来时的地方赶去。
看着医院顶上硕大的“伯立克”字符，环珂静立许久深深吐出口气，脱下军装外套抱在左臂，大步迈进医院。
伯立克医院关于亲属探望病患自有一套流程，特别是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为了避免有心人进入医院引发混乱，每道大门都需要进行身份登记，环珂验证了三道身份才得以跨进住院部的大门。
而因着环珂的敏感身份，她刚进入住院部就有一名小护士紧张地跟了上来。
第四军团向来与第二军团不和，这次永业二星受到恐怖袭击四军团也只派来了一支千人的中型部队帮忙搜救，那支部队现在还在事故现场，医院这边并没有收到四军团派人来医院的通知。
小护士结结巴巴地看着对面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寸头女兵，“上、上尉你好，请问您来我院有什么事吗？”
环珂略微矮身，从手腕上的便携式光脑调出一封官方通讯。
“很抱歉打扰了，五天前我收到了这边督察局的一封通知，上面说我的…弟弟一家人在这场袭击里遇难，他的名字叫环楷，他的妻子叫乔雨珊，还有个女儿叫环小安。”
“啊我帮您查一下！请跟我这边来。”
小护士转身带着环珂走向护士站，在医用云端上快速点了几个键，三条诊疗记录跳了出来。
环楷，29岁，b级源武者，于e区（极乐天区时间3818年7月21日19:45入院，重度源辐射感染，腰部以下被重物切断……于e区时间3818年7月22日1:9抢救无效死亡，转至-c337安息室。
乔雨珊，27岁，d级源武者，于e区时间3818年7月21日19:46入院，重度源辐射感染，心脏被异物穿刺……于e区时间3818年7月21日21:13抢救无效死亡，转至-c337安息室。
环小安，7岁，源武者，等级未登记，于e区时间3818年7月21日19:46入院，重度源辐射感染，大脑左半被炸毁……于e区时间3818年7月24日6:42脱离生命危险，转至a7重症监护室……于e区时间3818年7月27日15:12苏醒，转至b219看护室。
抢救无效死亡……
环珂闭了闭眼，虽然接到通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真正看见这几行冷冰冰的文字时，还是忍不住缩紧胸腔死死咬牙，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呼吸缓过来。
尽管因为某些原因环珂与环楷断了联系有五年没见面，但在她心里，环楷还是那个爱闹脾气喜欢缠着她的幼稚鬼，是她唯一的也最疼爱的弟弟。
而现在，那个总是臭着脸喊她“姐姐”的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抱歉，上尉……请节哀。”
小护士握了握手指，悄悄看了眼环珂，又转头敲点屏幕，联系b219看护室的管理护士。
“上尉，我问过b219的护士了，他们说环小安小妹妹恢复得很好，刚进行完康复活动回到了看护室，您现在要过去吗？”
“再等一会儿吧。”环珂低垂着眼，“麻烦带我去-c337安息室，我想先去看看我的弟弟妹妹（弟妹。”
从负三楼的安息室走出来，环珂与看守人签下火化协议，还没来得及掩饰脸上的悲痛与疲惫，又跟着b219看护室的护士，稳步快速地朝着儿童住院部的十四层走去。
儿童住院部的十层至二十层用于看护脱离了危险状态的儿童病患，现在因伤患较多，医院的每一间小型看护室里都塞了至少八张病床，再加上陪护的孩子家长，病房里几乎是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不时传出幼童尖声的哭叫与长辈的安抚声。
越过外间的嘈杂，病房的角落里，一个小女孩正安静地盯着面前的光脑屏幕，一动不动，脑袋上笨重的医疗头盔闪着蓝光，监测着她的身体状况。
踏进病房，环珂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与自己有五分像的女孩，站在门口怔了怔，面上一瞬间溢满了悲恨，红了眼眶，随即又深呼吸用力把情绪压下，嘴角扬起苍白的笑跟着护士朝里走去。
离得近了，女孩面前屏幕的声音也清晰传入了女人耳中。
“……经过联邦政府一周的调查，联邦督察总局于今早7:发出公告，确认了七天前合生院的行古研究员投放在联邦大厦大屏幕上的视频内容全部为真实录像。这些录像拍下了合生院私下进行残酷人体研究的违法行为，也揭露了第二军团与合生院暗中勾结、为合生院提供实验人体及暗中为其做保护伞的黑幕……
“联邦第一军团联手督察总局于e区时间5:37逮捕了合生院、福斯德星盗团、第二军团与e区政府等相关涉案人员共一万两千二百四十三人，目前有八十五人尚在追捕中……
“联邦政府与联邦最高检察院于半小时前发布了对合生院及福斯德星盗组织违反人伦道德与践踏最高法底线等行为的起诉，并对这场恐怖袭击与违法研究中的遇难者们表达了最真挚的歉意与哀悼……
“关于整个恶劣事件的揭秘人——行古，经过调查我们了解到，行古研究员的父母行沅教授与叶雪安教授曾在十七年前与合生院有过合作，在项目即将收尾时，行沅夫妇被卷入有关福斯德星盗的另一事件中死亡……“根据第二军团前少将莫尔德利的口供，福斯德星盗团的团长与他一直有着密切联系，行沅夫妇的死亡以及七天前的恐怖袭击，两起案件皆由莫尔德利与合生院院长塔勒·凯利尔一手策划……“根据恐怖袭击中幸存者的回忆与残存视频显示，行古研究员在发现空袭后，在不到3秒的时间内瞬间撑开了一片足有3亩的源力屏障。众所周知，哪怕是s9级别的源灵者，极限情况下也只能撑开5亩的源力屏障……
“联邦第一研究院的专家猜测，行古研究员极有可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α(阿尔法级源灵者，这一猜测正好也能解释行沅夫妇在行古出生后为何突然改变研究方向开始进行关于α基因的研究……”
数个新闻屏幕从不同角度分析着这场灾难，不断听见“福斯德星盗团”几个字的环珂努力维持的笑终究还是崩溃了，看着面前幼小虚弱的女孩，没能忍住情绪迅速扭过头，双眼里充满了恨意。
冷冽的杀气与痛苦惊得旁边小护士哆嗦了一下，随后想起身边人的身份与来意，犹疑一瞬挂起温柔的笑脸，装作检查医疗头盔的状态靠近了小女孩。
“小安，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呀？还会不会头痛呀？头痛的话要及时告诉姐姐，姐姐给你拿吃了就不痛痛的糖来。”
护士温柔轻柔的声音将环珂从恨意中拉回，也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女孩喊醒。
小手摸索着关闭床头光脑的投屏，女孩扭头看着护士，眨了眨眼辨认出这个是最近照看她的那一个，并非陌生，才轻轻点了点头，略沙哑的幼声响起。
“不疼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