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疯子（2 / 2）

“活下来！”说着，一双手轻轻从小男孩的耳朵上坚决地抽出，起身离开。

“地窖有人跑出来了，抓住她！”

急促的奔跑声再起，可又很快消失，在这时间内，地窖内小女孩已将小男孩的外衣笨拙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凑近小手捂住的耳朵道：“小安，别出声哦，活下来！”

小男孩很想伸手去抓姐姐，可是伸出的手被外面的声音吓得缩回耳边，“再去地窖看看！”

地窖口再次打开，一个瑟瑟发抖的孩童出现在下探的视线正前，大喊大叫不止，竟是主动伸手欲要上去。

小男孩很听话，听父亲的，也听姐姐的，他没有出声，捂住耳朵、闭着眼睛，将自己埋进除了黑夜、地窖外的第三层黑暗中，藏在姐姐大喊大叫的掩护下。

也许是接连的收获让他们觉得地窖已空，因此并没有仔细查看，遗漏了小男孩，也许是匆匆忙忙离去，因此地窖口忘了封盖，让窒息的空间有了空气流动。

可哪怕如此，小男孩仍是浑噩昏迷过去，再睁眼时看到一个长相阴鹫的中年人牵着一个孩童。

“莫怕，从今天起你就生活在这里。”中年人尽量温和道，却依旧不能阻止小男孩号啕大哭，不知是对于陌生的排斥还是想到那窸窸窣窣传进耳朵后便不再离去的恐惧。

“爹爹、姐姐，爹爹、姐姐，你们在哪里，小安听话了……”

中年人无措地低头看向牵着的孩童，轻声道：“小白，你可以陪陪他吗？”

“你好，我姓白，你可以叫我小白。你叫什么？”孩童上前问道。

“我，我叫……”

夜色中，一声声长啸从秦岭山中传出，惊起无数飞鸟走兽，那长啸带着痛苦与愤怒，带着不甘与迷茫，带着焦急与绝望，“我叫什么？我是谁？”

回忆如同退却的潮水，去得决绝又匆忙，不仅裸露出大片大片的坑坑洼洼，同时也将不曾破裂的些许记忆碎片一起裹挟进泥浆，碎片起起伏伏，能看到的只有好似定格般的一幕幕模糊。

读书、练武、长大、报仇、理想、任务……

周国都城丰镐城内，悄无声息多了一个不起眼的老疯子，面容苍老，却异常矫健，偷抢吃食跑得飞快，竟然没有一人能追得上。

当越来越多的商家被老疯子光顾后，忍无可忍，在大家联合追捕下，终于将老疯子堵在一处早就破败不堪的偏远宅院中。

院中荒草杂生，鸟粪满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房屋尽皆坍塌，顶无片瓦，只有大片黑黢黢的印记还残留着这里曾被火烧的遭遇，只是没人清楚这宅子的情况，打他们记事起，这里便是这个样子，没人管，任由荒芜。

众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踏入，快速翻遍了每一处角落，却全然没有老疯子痕迹，再加之这阴冷潮湿的环境让人有些心生不宁。

“确实跑进来了吧，我看错了？”

“没错，我也看着呢！可能翻墙跑了吧，你又不是没见那老疯子，腿脚利索得很。”

“算了，走吧！这里渗得慌，下次咱们提前通信，直接把他按在街上！”

众人相互催促着离去，谁也没注意更也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个地窖，地窖藏在一角的杂草丛内，在周围散落的破旧门窗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如果说院中散发的味道令人作呕，那地窖内的味道称得上酸臭冲天，使人望之却步。

而那个众人找寻不见的老疯子就在其中，正双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蜷缩成团牢牢贴在一角，可怎么都挡不住吱吱嘎嘎的声音入耳，将忘不掉的恐惧续接上。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时间，相似的搜寻，这一切似乎将过去与现在牵起一条直线，只有首尾才是真实，被动地将过程遗忘。

老疯子哆哆嗦嗦，嘴唇开合，丢了大半记忆的他与孩子无异，以最害怕的语气重复着一句让人闻之心疼的话，这也是他曾努力埋进心底深处却愈发清楚回荡的话。

“爹爹、姐姐，爹爹、姐姐，你们在哪里，小安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