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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记忆的种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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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了,我在通讯中心门口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从台地远处走来。海勒队长和气喘吁吁的罗教授走在最前面,伊莎贝尔和一个高个子的光头扶着老怀特。

“你最好别再乱跑了,万斯教授!”海勒队长一脸严肃。“否则真出什么事就麻烦了。”我急忙再跟他道歉,罗教授倒没说什么,还直叫海勒队长别说了,你管不了她的。

伊莎贝尔直接扑过来给我一个熊抱,一边哭一边一个劲儿地问我有没有受伤,倒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等她松开手我悄悄问她那个光头是谁。结果这个高个径直走过来笑嘻嘻地对我说:“你再仔细看看?”

“麦肯吉博士?你的红胡子呢?”

原来几小时前我把通讯弄好的时候罗教授他们刚到那个古城上方的山崖,麦肯吉博士是第一个下去的,没有戴头盔就直接绳降,结果他下到一半的时候峡谷里突然发生大火,绳子瞬间被烧断,他也掉了下去,好在这里的引力不大,他也没摔着,只是头发和胡子都被烧掉了。

“还有我的眉毛。”伊莎贝尔正在跟我讲的时候,博士在一旁补充道。“就这重力加速度,再高点也摔不死人,没事的。海勒还直接跳下来救我呢,他都没事。”

能这么快就再次见到这些同事们真是太好了,我以为自己还会独处好长一段时间。我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老怀特在通讯中心里检查他的宝贝无人机,罗教授和海勒队长正在倒塌的信号塔那里检查撞击的痕迹。对了我还得把现在的情况给罗教授汇报一下,他再来决定怎么跟舰长说。罗教授把博士叫过去帮忙,他用几根钢管搭了一个架子,海勒队长和博士站在上面很轻松就把信号塔拉了起来,然后他们把脱落的那根钢绳重新固定在地上。

待大家都休整了一番,在通讯中心集合后,我才开始讲诉工程组的遭遇,希望罗教授他们满怀着与外星文明交朋友的期待在听完之后能变得更实际一些。除了老怀特还抱着这种理想主义情结,其他人的脸色都格外沉重,我们知道整个工程组生还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前方还有同样未知的危险等待着我们。根据黑斯廷斯日志的描述,这颗行星上至少曾经有过3种形式完全不同的文明,我们决定等登陆舰修好之后先去2号站,看看他们留下了一些什么样的东西。

在我离开临时营地之后,他们对发光云又做了大量研究,伊莎贝尔把她们重新得出的结论告诉了我。尽管这其中加入了大量未经证实的猜测和想象,但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如果任何人在听完这些内容后还觉得我们面对只是几个早已消逝的古老文明,那他就是个蒙着眼睛的井底之蛙。

她把峡谷的生物化石原型解析出来了,她说这结合了进入峡谷之前的那片堆满了石化珊瑚的区域中和峡谷内的残骸的特点,这种生物其实不像树,它长着多个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树冠状触手,有类似于腕足的部位用来移动,我们所看见的化石很可能是它们的骨骼,这些骨骼中有些中空的结构部分是暴露在体外的,可能是某种像乐器一样发声器官,与地球生物不同,它们的骨头主要是由铁化合物构成,而不是钙。它们没有眼睛,但有着强大的神经网络,应该可以通过类似于超声波的发声方式来感知外部世界。伊莎贝尔还画了一张还原这种生物样貌的草图。

另一个结论是关于发光云的,其本质就是一种“机器人”,只不过以我们人类的理解,机器人应该是由复杂的电路系统和处理器为基础,配合大量硬件来实体化的工具。发光云本身具备上述的全部结构,但它们不是由机械部件来实体化,它们的细胞内部之前未发现有实际功能的大量构造物都是“零件”,通过一系列在我们看来是生物化学的反应,实际上是其内部的“程序”在运转,以此来记录和储存大量信息。构成发光云的每一个个体中所谓的遗传物质结构都是唯一的,从她们深入分析的数百个样本中,完全没有任何重复,由于这些物质结构的复杂性,以我们的认知来估算,推测其一个独立个体所承载的数据量不小于一块1t的硬盘。并且这种唯一性结构具有分型现象的特点,一片发光云中每个个体相对于其他个体的位置也是固定和唯一的,它们能够以某种方式记住自己的位置,并以其中某个个体为中心以特定的分布形式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即便被人为分散了也会迅速归位。就像我们用二进制来存储数据一样,磁盘特定的轨道上以固定的结构来反映存储的信息。这也是这些发光云为什么一直不动的原因,它们合起来就像一块有一颗行星大小的磁盘碟片,上面刻满了压缩的数据。

“这可真是字面上的把数据存到云端了。”麦肯吉说到“savetocloud”的时候用两只手比了个引号的动作。

而旁边这个峡谷中的发光云会周期性地燃烧,我们认为它们很可能在重写数据,之前没有发现这些个体有增殖的现象,在这个峡谷中它们就会这样做。并且罗教授注意到这些燃烧后的灰烬在一段时间后就逐渐消失。说到这里伊莎贝尔拿出一支试管,她说这里面原本装的是在峡谷大火之后地面采集的灰烬样本,而现在我看到的却只有发光云在里面,就像前天老怀特展示的那支发光试管一样。它们就是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记录着发生的一切。

但我们没法破解,这些数据在我们看来中甚至都不能叫做文字,创造它们的高等文明有可能使用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来进行信息传递。而且这些古老的朋友们看起来并没有要向我们分享的意愿,这里更没有什么想象中的自译解系统。罗教授只能把我们之前采集的这些发光云的原始数据上传到天宫号,让主舰搭载的ai系统来研究破译的算法。跟临时营地通讯后得知,李玉他们还没把登陆舰修好,看来是遇上麻烦的问题了,我们还得继续等。

接下来罗教授和海勒队长留在通讯中心跟舰长汇报,我们就先去休息,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想要延长在这颗行星停留的时间。

这些超乎想象的发现已经不像第一天那样让人兴奋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思和紧张。我们在登陆前预测过无数种情况,但没有一丁点儿的事实在预料之中。这些令人费解的秘密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没人想要离开,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工程组的命运,未知的世界总是令人神往,即使它充满了致命的危险。或许没有人注意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正在推着我们越陷越深,在它的掌控下,我们就像一群在精致的鱼缸里徘徊的金鱼,无知又无力,我们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边界,看不到身前的刀山火海。

我刚才忍住没有说出来,伊莎贝尔画的那个生物的草图跟我前一天在石城里看到的幻觉中的珊瑚树几乎一摸一样。那不是无厘头的幻觉,我见证的那场大战,曾经真实地发生过,我不知道那是在什么时候或者说什么年代,但我看到的就是石城的毁灭,我不敢跟她们提起这件事。确实有某种存在让我看到那场浩劫,它们有什么目的?伯恩斯坦又不愿意告诉我。但我并不害怕,甚至希望能再有几次这样的经历,好设法获得更多的信息。

现在根本没法入睡,我坐在山崖边缘,望着头顶这片隐隐透着暗红的云。在我们同事们看来,它们现在只是个会移动的数据库,而我觉得它们是种子,就像植物把基因留在种子里,这样下一代就可以记得自己祖先的模样。亘古而久远的记忆在这些种子里萌芽,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们会再次绽放,展示给我和整个宇宙,或许不在这里,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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