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百八十三(1 / 2)
“很麻烦的名字?”陆离轻轻喝了一口酒,抬起头来看着杨黔。
“每个月末两天口袋正空时都会按时过来收房租的七婶?还是坐在巷口每次见到就会问什么时候成亲的八姨?”陆离又笑问道。
“这两个名字,的确很麻烦。人只有活着,很多名字,一听到就会觉得很麻烦。”杨黔笑了笑。
“但我要说的,却不是这种麻烦。”杨黔摇了摇头,转过脸去,看了一眼营门外远处黑沉沉的山影。
“哦?”陆离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碗,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陆离受了伤,受了伤的人需要安静。
深山老林,深宅大院里很安静;深海,深夜,云深不知处……,但凡有个“深”字的地方,都很安静。
陆离的的帐篷也很安静。
他的帐篷在营地的最深处,距离大营的四个辕门都很远。
无论从营地的哪一个门走进来,要走到这个帐篷,都会需要拐过七八个弯,绕过五六个别人的帐篷,经过三四个固定的岗哨。
但很奇妙的是,这些弯弯绕绕,却没有能挡住陆离他们的目光。
从他们喝酒的小桌子看出去,营寨的每个门都看得见,看得很清楚。不但可以看见辕门的一草一木,还能够穿过辕门看出去很远。
陆离发觉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营地,整个营地都像是在摆一个阵法。除了“生死惊休”四门,陆离也看不明白。但至少他知道,能摆出这样的营地的人不简单。
能够用上“生死惊休”四门的人,不是诸葛武候的徒弟,大概也会是跟他的徒弟颇有些渊源。能够和蜀汉丞相,忠武侯扯上关系的人,自然不会很简单。
山很远,远远的沉在月影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们的目光都变得很凝重,连柳月亮和达娃都没有再说话。
“那是什么样的麻烦?”片刻宁静,沉默过后,陆离问道。
“九原杨七杀,辰州言弃之,青海张得好,水街五条友,金皇帝,银海候,黑水李白来,川西一锅端,清河西门松,北燕张娆娆,白木青竹,络新,常山赵部将,阳关三叠,平江李铁锅,……。”
杨黔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名字后,停下来看看陆离不再说话
“哦!”陆离愣了愣。
这些名字,他有的听过,有的没有听过。其中他所听到过的那几个名字,在江湖中,的确是很难缠,不好对付的人。
“倒的确是很麻烦的名字。”陆离苦笑道,光想起那几个名字,他已觉得自己是头开始变大,而且似乎越来越大。
“但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摇了摇头,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陆离又问道。
“有关系,而且很有关系。”却是柳月亮答道。
“哦?”陆离看着她,迟疑道。
“因为他们就在那里。”
杨黔依旧看着一里地外的山影,巨大的山影压在广阔的原野上。黑夜里挡住了月光,什么都看不见。但杨黔却是转瞬不移地盯着山脚,又似乎有什么一直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而且在那里,还有几个跟你很有关系的人。”柳月亮笑了笑。
“和我很有关系的人,我在这没什么朋友。”陆离目光闪了闪,眼神也突然变冷,他用冷冷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很有关系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朋友。”柳月亮说完,又笑了笑。
“李大仁,席应真,赫连刑部,杨四海,沈七娘,萧东楼,曲秀才,刘翠花……。”她又再出来几个名字。
人活着,会认识很多人。很有关系的人自然不可能都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债主,情人,房东,对手……,甚至可能是想要杀掉自己的人。
听到这几个名字,陆离却没有诧异,也没有回答,他嘴角轻轻上扬,在不经意间,不经意的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出来,正如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来的是刘翠花儿那雾雨蒙蒙的双眼,厚而多肉的嘴唇,几乎刺入自己肉里的指甲,还有那张宽大柔软,干净而温暖的床。
“你在想什么?”
达娃的声音猛地将他从温暖的床上拉了起来。
抬起头时,陆离发现杨黔三人都已经从远处转过头,盯着自己的脸。
“你们看我干什么?”陆离一愣,问道。
“没有什么。”柳月亮笑了笑。
“难道我脸上有什么?”陆离又问道。
“你的脸上原本是什么都没有,但刚才却好像突然多了两个字。”达娃在吃吃地笑着,这句话是杨黔说的。
“什么字?”陆离摸了摸自己的脸,奇道。
“‘洞房’这两个字。”杨黔看着他的脸,很认真地说道。
“洞房,难不成你是在想着那口铁锅?”达娃也嘻嘻笑起来。
她皱了皱鼻子,眼睛弯弯就像头上的新月。她笑起来的样子,的确很好看。
“什么铁锅?”陆离看着达娃,又愣了愣。
“难道刘翠花的酒馆用的是铁锅?”陆离心里暗想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知道。
“据说‘平江李铁锅’不但能点评天下英豪,才气横溢。而且武功之高,己不在七岳六大掌门之下。”柳月亮轻轻喝了一口酒。
“还很漂亮哦!”达娃接着笑道。
“平江李铁锅很漂亮?”陆离瞪大眼睛,看着很漂亮的达娃笑吟吟的样子。
他听说过平江李铁锅,此人品天下英雄,不但见识广,武功高早已名动四方。
但陆离听到更多的是这人的酒量。
据说三年前在九原郡回燕楼,李铁锅一人独战内札萨克蒙古七十九群豪。
大战有很多种,这一场,是酒战!
在豪饮两天三夜后,李铁锅是唯一还能够直着走出回燕楼的人。
后来回燕楼跑堂小锅巴传出来,那次回燕楼一共卖出去一百八十三斤闷倒驴,八十三斤河套老窖,六十七斤草原白。
而小锅巴自己,虽然那两天三夜只眯了加起来不到两个时辰,却得到了一栋带小院的两层小楼,三十只羊,七头奶牛,一匹骡子,一匹马。还有可认吃上五年娶上一房媳妇儿的一百八十三两白花花的雪花纹银。
熬了两天三夜的小锅巴已经不记得是谁赏给自己的,酒楼里的七十九个内札萨克蒙古好汉也不太记得是谁赏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