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母亲的风雨求学路（1 / 2）

在明明是高分成绩，却经历了一番崎岖波折才能入学初中后，母亲坐进小镇初级中学的课堂，已深知自己做为农村贫苦人家的孩子，这次求学机会的来之不易，母亲已经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打碎牙齿和血吞，全力以赴的念好书，谋求一份脱离贫寒的出路。

母亲拿着家里借来的学费钱，心内坚韧而笃定的迈进了初中的教室。上了初中就开始要学习英语了，为了更好的背书单词，母亲在学校就将所学的单词抄到一个小本本上带回家，外出打猪草时也要随身带着单词小本本，一边打猪草，空闲就拿出小本子抓紧记几个单词。而老师们布置的家庭作业，都只能在忙完农活后，晚上挑灯赶出来。

因为家里贫穷的缘故，母亲从来没能开口让家里给钱买过资料书。资料书都是在学校时，向家庭条件稍微好些的同学借，借来抓紧把资料书里的内容自己抄下来，再还回去。因为每份知识来之不易，所以母亲从来都是倍加珍惜。哪怕吃的差、穿的旧，母亲也从来没有自卑过，因为母亲更为看中的是知识和成绩。有书可读，已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了，除此已无他求。

母亲也是幸运的，初中班上的老师们虽然都是领着微薄的工资，但是教起学生来确是十二分的用心。

语文老师会给大家额外的资料书看，增加阅读量，体育课也常常要占用过来给班上的学生补课学习。为了营造更多语言环境，英语老师会把班上同学叫到自己寝室去听英语磁带。在各科老师的齐心协力下，初中入学时本来是平行划分的四个班级，到后来全年级18人获奖，母亲所在班级就要占1个。而母亲常年在班上排名第4到第6名，年纪排名在11名左右。

在初一初二时，母亲每天都是从小村的家里徒步到小镇去上学。在这条村里通往小镇的路上，已留下无数串母亲背着书包，艰难求学踩下的脚印。随着时光的清刷流逝，这些痕迹早已模糊难辨。但一步一步的艰辛，却永久清晰的刻进了母亲终生挥之不去的记忆里。在母亲整个初中三年，最差的一次成绩，是初二时考到了班级第八名，老师为此还特意点名了母亲成绩下滑了。而这次成绩下滑的原因，是因为母亲在数学考试中，因为一道1分的大题少写了一个，导致这道大题一分都没有得。这次的粗心经历，母亲从中深深地吸取了教训，此后的学习中更是严谨细致了起来。

与父亲仅仅念到初一便被迫辍学相比，母亲仍是略显幸运的，至少母亲还是能一路坎坷的念到初三。尽管家里仍是贫穷，但重视教育的外公外婆，真的印证了当初他们说的，就算借钱拆家也要供家里孩子念学的誓言。到了初三为了减少每天上学放学路上浪费的时间，母亲和班上另外3名女生一起住了校，以便集中全部精力扑在迎接中考上。

而母亲住校的寝室，其实就是学校二楼一间没有床位的空房间，母亲从家里拿了被子，离校更近些的女同学则从家里拿了些干草，直接铺在硬地板上，算是当个床了。这样坚硬异常的床位，另外的女同学没能坚持多久，纷纷背疼的厉害。和学校反映后，学校安排了物理化学实验室里的长桌子搬到母亲寝室里，大家就睡在长桌上，算是有了个正式的床位。

母亲住校期间，一整年都是仅从家里带了咸菜来学校，合着米饭在学校食堂蒸了来吃。母亲也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外加学习任务也更重，正需要更好营养伙食的补充才行。虽然外公外婆并没有要求母亲只能吃咸菜，但是母亲看着自己每个学期学费，都是靠外借来东拼西凑的，实在不忍心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于是初三的一年住校期间都是靠吃咸菜配米饭度日，学校食堂的菜都是舍不得花钱打，而唯一一次打肉的经历，还是母亲在中考时，仅仅出于精神上的提振士气打过一次。

而这次，母亲也仅仅舍得打了半份肉。

母亲清楚地记得自己有一回放假回家了，在学校里吃着完全没有一点荤腥的咸菜配饭，人已经面黄肌瘦了很多。碰巧遇到幺家婆家煮了肉，先是幺家婆发现了母亲读书回来了，心疼地偷偷先给母亲了两块肉吃，然后是幺家公也发现母亲回来了，又偷偷给了母亲几块肉吃，最后外祖母也发现了母亲，再次偷偷给了母亲几块肉吃。就这样，在幺家婆一家人不约而同地悄悄关怀下，母亲这次一共吃到了十来块的肉。在这个贫寒的年代，能吃一顿肉对于幺家婆家也是属于奢侈的打牙祭，但心善的一家人个个都念及年幼的母亲求学不易，都想着要让母亲也能吃上一口肉。

虽是贫寒的年代，但也是温暖人心的岁月。

和没有菜吃相比，更令母亲头疼的其实是寒冷的冬天。还是因为家里穷，母亲没舍得让家里给自己买个暖水壶，整个冬天都只能靠洗冷水脚、冷水脸度过。在寒风凛冽的深冬时节，将手脚放进冰冷刺骨的冷水里，这种钻心的冰凉母亲至今都记忆犹新。于是一到冬天，母亲手脚都生满了冻疮，冻疮就是天气越冷长得越厉害，到后面母亲脚上冻疮已经长得已经影响到正常行走，每走一步冻疮都是生硬的疼痛，连打饭走去食堂都费劲，只能靠关系好的同学帮忙一起带一下。至于热水脚，只能到了放假回家才能洗上一次，饶是这般，母亲也是一直咬牙坚持，终究不忍心开口让家里给自己买个暖水壶。

到了初三时，母亲还在穿亲戚家的旧衣服，甚至衣服上都还有个小的补丁，母亲也没自卑过，只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同班还有个父母在供销社工作的女同学，住在小镇里家里条件相对宽裕些，这个女同学家曾多次邀请母亲到自己小镇的家里住，让母亲不用再住校。因为这个女同学数学不太好，希望和母亲住一起能帮忙补课一下，共同学习进步。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母亲却有极强的自尊心，考虑到到同学家去要寄人篱下，再有自己学习时间也很紧张，于是每当同学邀请母亲时，都被母亲婉言谢绝了。母亲宁愿住校更艰苦一些，也要保持个人的与自尊与独立。

在母亲所学的所以科目中，母亲因为家里贫穷没有购买过任何资料书学习，母亲的语文阅读和作文一直都不太好，还有生物成绩也很一般。母亲最为擅长的还是数学，整个初中三年下来，课本上从没遇到母亲不会做的数学题。在一次参加的数学竞赛中，母亲还取得了应届生中第一名的好成绩。母亲的数学实力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因为时隔数十年等我和妹妹念初中时，遇到我们不会的数学题，母亲都能解答出来。甚至已经年过半百的母亲，还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解答数学题。闲来没事的时候，母亲还要将我和妹妹留下的数学课本拿出来解数学题锻炼一下，每解开一道题仍是其乐无穷。只是一般的旁人，都难以理解和享受。

对于初三的母亲而言，最好的结局是考上中师中专，这样既能为家里节约学费，毕业后还能有稳定的工作分配。其次才是考高中，但是高中还需要家里继续承担学费，对于母亲的家境而已不算最优选择。

在经过了一年条件十分艰苦的住校求学后，到了六七月份，已经到了即将走上考场的时刻。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母亲和同寝一个长了疳疮的女同学住了一个学期都没事，偏偏在要中考时自己被传染上了。走进中考考场的母亲，疳疮已经严重到无法坐立的地步了。万幸母亲被分配到考场最后一排，监考老师也是看到母亲的试卷都是工整的答了出来，破例允许母亲可以站着考试。于是母亲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蹲着，忍着疳疮的阵阵刺痛，完成了全部科目的考试。

饶是中考遇上身体不适发挥不利，母亲在最为擅长的数学上，还是仅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全部完成了，在全部细致检查了三遍后时间仍有大量剩余。最终考试成绩公布时，母亲内心一阵忐忑，想去看成绩公示榜，又迟迟不敢看。一个一直关心母亲成绩的老师看到后，走来质问母亲怎么考的。因为在老师们眼里，母亲考上中师中专应该不在话下，但老师随即画风一转，说母亲好在还是考上了九龙镇中学（九龙镇是母亲所在小镇旁边的一个更大些的小镇。最终母亲数学考了92分，物理只考了82分，政治也是发挥不理想，综合分数558分。母亲一直认为自己数学应该是满分，但到底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还是阅卷存在有误，已经永远不得而知。饶是没有发挥好，但这个成绩也是超出了九龙中学录取线3多分，这对于一个买不起一本资料书的贫穷农村应届中考生，已经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成绩。

也许是老天爷有意要肆意掐灭母亲的求学路，等母亲马上就准备要去九龙中学面试的时候，偏偏拉起了肚子。本来就一直营养不良的母亲，这一拉肚子更是面黄肌瘦，脸色煞白。母亲所在的小镇距离九龙镇有3里路的距离。还是因为家里贫穷，外婆还是没舍得花钱打车。于是拉着还在拉肚子的母亲，深一脚浅一脚的徒步去九龙准备面试。母亲本来就体力不佳，走不了多久就实在走不动了，被迫蹲下来休息一会儿，稍微恢复点了体力又接着赶路。

1年里如此坎坷的求学路都走过了了，就算此刻再没有力气，母亲也要咬牙坚持走到九龙。（小学加上复读一年共读了7年，初中读了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