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晚上参加一个同行朋友组织的酒局，白酒喝的七七八八以后，又到ktv嚎到凌晨，一觉醒来已经快1点了。
这个同行比徐济实年纪小，但入行时间长，各种人脉、资源也很厉害，在行内算相当有影响的，徐济实有很多事需要仰仗人家的帮助，所以隔一段时间就联络一下。
头有点疼，晕晕的，看来真是年纪不饶人啊，白酒啤酒红酒混着喝受不了，到最后都有点记不清怎么回来的了。
懒得动，迷迷糊糊在床上赖到中午才爬起来，到店对面的小吃店要了份小米粥，边喝边琢磨着下一步干什么，先去冯毅的公司呢，还是先找他的汽车，还是找他小区的邻居什么的？
关键是怎么找他的邻居，直接敲门问吗？问什么？以什么样的身份问？自己毕竟不是警察，可以直截了当的调查取证。冒充警察？就说是了解点补充信息？后事都办完了还需要补充个蛋啊，要是碰到较真的非得跟你要证件就麻烦了。
徐济实想想有点头疼，拿不定主意，不行还是先去出租公司吧，冒充家属找单位还是比较合理的。
冯毅开这么多年出租车，并没有换过单位。徐济实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这家吉祥出租车公司。
开放式的大门，里面是个相当老式的院子，面积不大，一进门正对着是一个椭圆形花池子，做了个假山流水的造型，里面是一座三层小楼，花池子左侧是一排平房，右侧是自行车棚，围着花池子是一圈人行道，小楼门口有不多的几个汽车车位。
看起来这里只是公司管理部门的办公地点，以前的出租车公司都有自己的维修保养部门，后来逐渐都精简掉，承包给个人了，司机们一般都是哪便宜去哪，反正出租车到年头就报废，只要不坏平时也不需要过分爱护。
在门口那个半睡半醒的老保安那里问了问人事部门，回答说你直接找综合办吧，上二楼右拐。
楼内正对着门口是一道极宽的楼梯，典型的那种6年代的苏式建筑风格，整个楼是扁平的，门厅深，楼梯宽，走廊宽，光线不好，显得有些阴暗。
在二楼很容易找到挂着综合办牌子的办公室，门大开着，里面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坐在办公桌前正一边喝茶一边打电话，声音很小听不清楚，不过眉飞色舞的，看起来应该不是在谈工作。
在门口等了五分钟，这电话也没完，甚至有越说越起劲的趋势，徐济实就忍不住敲了敲门。
中年妇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感觉不认识？
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又对着电话悉悉索索嘟囔了两分钟，这才放下电话，问：“你是哪儿的？找谁啊？”
徐济实满脸堆笑，凑到办公桌前，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是冯毅的妹夫，想问点冯毅的工作情况。”
“冯毅？！”中年妇女明显吓了一跳。
“是啊，就是前一段时间……出事的那个，您认识他吧？”
“那肯定认识啊，我们单位的老职工啦，他刚上班我们就认识……你说，你是他……？”中年妇女满脸疑惑的问。
“他妹夫，亲妹夫！”徐济实笃定的说。
“可是，没听说他有妹妹啊，这么多年也都没听他提起过！大家都知道他没有家人，离婚后没有孩子，举目无亲，他的葬礼我还是我们公司给组织的，对了，葬礼上也没见他妹妹啊，你们没参加？”中年妇女看着徐济实，似乎不怎么相信。
“是这样的，我解释一下。你也知道，他们父母去世的早，家里条件一般，冯芳，额，就是冯毅的妹妹，初中毕业以后没上高中，考了个技校就去外地上学了，毕业以后留在外地工作，平时也不回来，我和冯芳就是在外地认识的。冯毅那个人你也知道，本来就不爱说话，在这件事上一直觉得亏欠了他妹妹，更不愿意提起，所以很多人就不知道他有个妹妹。”徐济实就一通胡编乱造。
本来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能了解到多少是多少，如果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或者人家根本不愿意说，也无所谓，回去如实告诉冯芳就行了。
这个所谓的调查对徐济实来说，就是走走样子，所以他基本上没做什么准备，但这大姐首先对徐济实“妹夫”这个身份表示怀疑，徐济实完全没料到，心里不由得有点慌。
在他的想象里，单位办公室能对一个普通职工了解多少啊，没想到这位大姐和冯毅早就认识，冯毅的后事还是单位给办的！
这就有点麻烦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瞎编，至于这样解释能不能糊弄过去，他自己也觉得难说，心想如果实在不行就赶紧想办法撤，越磨叽漏洞越多。
徐济实一边琢磨一边嘴上赶紧打岔，说：“这次的事，我们是过后才接到消息，刚刚赶回来的。还要感谢公司的领导同事帮忙处理冯毅的后事，多谢啦。”
“感谢倒不需要，毕竟冯毅在这里也工作了二十多年了。”大姐点点头，说：“不声不响，挺老实的一个人，他出事了大家也都很难过，也都愿意帮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啊？”
“我姓徐，徐济实。”徐济实只能如实说，摸到口袋里的名片，正要拿出来，一想不行，名片印的是自己公司的抬头，会露馅！这特么怎么整的跟做贼似的，徐济实觉得郁闷。
“我老家就是本地的，在外地工作的时候和冯芳认识的。”
“嗯，我说得呢，听你说话就是本地口音啊。”大姐说。
见大姐没有就他妹夫身份的问题继续问下去，徐济实终于长出了口气，这是瞎编过关了？哈哈。
其实还有个问题，就是徐济实只比冯毅小一岁，长相还显老，说是他妹夫多少有点牵强。好在这些年老夫少妻的事越来越多，估计这大姐也见怪不怪了吧。
大姐说：“你还想了解什么呢？冯毅的相关手续都办完了，没有遗漏的东西了，至少单位这边都办清了。”又说：“别看我们公司不大，管理还是很规范的，凡事都是按照制度执行的。制度上规定了的，我们肯定会做，规定上没有的怎样都不能做。”
说完就看着徐济实，那意思是：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徐济实心想，我就到这了解点消息，你跟我扯一堆制度啊规定啊什么的，难道制度有规定啥也不能说？难道还有什么保密的？还问我明不明白？明白个啥啊。
“是这样。”徐济实连忙解释，“因为我们刚刚回来，很多情况都不清楚，就想了解了解冯毅出事前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
沉吟了一下，大姐说：“我们这样的单位比较特殊，和一般的公司不一样，我们这说是总部，其实只做点简单管理，司机们常年都是自己在外面跑，平时也都不回来，所以像冯毅这样的老职工还熟悉点，很多新来的，我都认不清。一般单位的办公室都是消息最多的地方，我们这不行。”
说到这，大姐明显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徐济实，又说：“冯毅出事后警察就到我们公司调查过了，后来就定案是自杀，然后才火化尸体，办理后事。一切都是按照程序走的，我们公司的管理上也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哦？！原来是这样！
徐济实这才突然明白过来，这位大姐想表达的是什么？并且为什么对他这个“妹夫”的身份十分警惕的样子。
对于员工死亡，就算是自杀，单位也是有管理责任的，这个责任可大可小，如果存在职工在单位受到不公平待遇，不规范管理甚至精神压力大等等行为的，家属一闹，单位是要赔钱的。就算没有确切证据，有些不讲道理的家属拉个横幅堵住单位大门，大多数单位也只能妥协。
冯毅孤身一人没有家属，好不容易顺顺利利把事情都办完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妹妹，到人家单位了解情况，人家不紧张才怪！估计徐济实走了以后，这大姐得立即把相关情况向她们的大领导汇报！
很明显冒失了，徐济实心想，根本就没想这么多。直接找办公室，这得有多蠢啊，就算知道什么事，人家也不会告诉你啊。
大姐说完话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杯茶水，又回到办公桌旁边坐下。
就那样看着徐济实，那意思是我能说的都说完啦。
大姐办公桌的桌面铺着绿色的绒布，上面是一整块玻璃，中间压着些照片之类的东西。徐济实一边看着这八九十年代的办公桌风格，一边琢磨着下面怎么说。
“您多虑了。”徐济实说：“也怪我没说清楚。我们从没有怀疑你们单位有什么管理问题，或者说冯毅在单位受了委屈之类。因为我们从外地来，到现在只知道警方确认冯毅自杀，其他的一无所知，他好像也没有遗书，你知道，家里人多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大姐边听边小口啜着茶水，脸色略微缓和下来，好像是一副能理解的样子，就算冯毅确实是自杀，家属也想了解一下原因吧，没有原因就自杀？谁也会嘀咕吧。
徐济实接着解释道：“我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想到冯毅的老单位，看看他的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有没有什么消息，就算是小道消息都行……如果没有也就算了。您也说了，后事都办完了，我们也就尽个心意而已。”
大姐点点头，心想说的也是，这种事家属要是闹，想要钱，都是在尸体火化之前，条件谈不拢坚决不同意火化。冯毅这啥都办完了，确实没什么可闹的了。
“还不是她妹妹心里放不下吗，我尽力就跑跑腿呗。”徐济实小心翼翼的说。
大姐嗯了一声，说：“也确实，毕竟一个大活人就没了啊。”
“您跟冯毅算老同事了，您怎么看？或者同事间有什么传闻吗？”
大姐叹了口气，说：“冯毅这个人平时话少，比较孤僻，在公司这么多年好像都没什么像样的朋友。打听他的事，估计不容易。”看了看徐济实，又说：“他不喝酒不打牌，也没听说和别人结怨……哎，不过很多事也很难说，……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看着大姐欲言又止的样子，徐济实估计她多少可能知道点传言，但不愿意多说，毕竟作为办公室的职员，面对死者家属，是要注意言辞的。
那么再呆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于是点点头，说：“好吧，那打扰您了，十分感谢。您先忙，我回去和冯芳解释一下。”
徐济实转身走到门口，大姐突然叫住了他，说：“我听别人说，冯毅这几年好像都是在经纬路电厂小区门口附近定点等客，常年都是那几个人，天天在一起，你可以去问问，他们要是不知道，你也就不用找别人了。”
回到店里，谢佳正在用电脑给这两天拍的视频归档，问了问，还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徐济实点点头说：”不急，慢慢来吧。“就躲进里间自己的办公室，点根烟，懒懒的斜靠在老板椅上边休息边瞎琢磨。
这所谓的调查，也可以说是根本就不应该进行的调查，一开始就不顺利，以后需不需要调整一下？
首先是，目前看起来冯毅不但没有亲戚，好像真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个很麻烦，就算是警方的调查都是从熟人开始，没有熟人怎么弄？
其次，这个身份，这个妹夫的身份好像不那么好用，别人也不说不相信，但似乎都有点莫名其妙，真是奇怪了。只有李静估计是希望赶紧把冯毅的遗物弄出去，只要你签字，我管你是谁，所以根本没多问。
离婚多年的妻子签的火化同意书，单位组织的后事，后来突然出现的妹妹，真是有点乱啊。
起码得先把这些事梳理清楚，再继续调查吧？
想到这，徐济实拿起手机给冯芳打了个电话，想着再确认一些相关的具体细节，总不能一直瞎编吧，结果电话不接！不是打不通，是能打通但是不接！
我去，这位大小姐忙什么呢，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难道在上课？
又一想，算了，不管她了，下一步也就按那位大姐提供的信息，再去找找冯毅的同事，最多再去冯毅的小区转转，如果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就没什么办法了，直接宣布调查结束吧。
其实本来徐济实还想提醒冯芳，找找冯毅的公积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之类的材料，那位大姐说，单位的相关手续都办完了，这里面应该还是有些钱的。
不过银行卡的事冯芳明显都不愿意去查，让她一个个找这些东西，估计她会一口拒绝，没准还会推给自己，所以……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真是奇怪了，以冯毅工作超过二十年，平时没什么花销，绝对应该是小有积蓄的。可是，冯芳、李静似乎都对冯毅的财产毫不关心！
真是无法理解，难道遇到了两个小富婆？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冯芳还看不出来，李静明显不是有钱人啊。
徐济实摇摇头，叹了口气，决定先不管这些，想不明白的就先放着吧。
正常来说，早上7：3到9：是出租车拉活的高峰期，很难找到人，然后就得到中午前后。徐济实选择十点来到那位大姐所说的电厂小区门口，果然这个时间活不多，在门口右侧的便道上停着一排四五辆出租车，车门上喷着吉祥出租车的标识——其实就是吉祥两个字，加一个圈。
有几个司机凑在一起抽烟、聊天。
徐济实找了个空地把车停好，拿了两盒烟向司机们走去。
见有人过来，司机们停下闲聊，一起上下打量徐济实。
“用车吗？”其中一个瘦高的年轻人问
徐济实摆摆手，凑到他们跟前，先散了圈烟，说：“各位师傅好，我姓徐，是冯毅的妹夫，想打听点事。”
在一起的司机一共四个人，一个干巴巴的老头，估计有5多了，有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年轻人，就是刚刚问他要不要用车的那个。
四个人刚接过徐济实递过来的烟，正在点烟，听徐济实的话，相互看了一眼，都没吭声。
“你们应该都认识冯毅吧，我听说他也常在这附近等客人？“徐济实说
那个老头深深抽了口烟，说：“你是……他妹夫？”
“嗯，是的。他妹妹很小就去了外地，很多年都没回来过啦。冯毅在本地也没个亲戚什么的，他出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刚刚赶回来的。”徐济实又搬出那套模棱两可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