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义载天(1 / 2)
辛县令与田横言谈了几句,便告辞而去了。
正处“关键时期”,他们两方本没有多少话好说,有些事也没法挑明来谈。
在辛卓看来,他没有必要刻意帮衬田氏,一个没有权贵或少有权贵的狄县,更好管治。
即便考虑到未来想结识徐市,也不能因私事而费公,暗中帮助田氏。
有些县令在执行迁民之政时,确实会衡加暴敛,但那不是他。
况且,标准就在那里,执行的怎样,御史也要核查的。
田氏的命运如何,还得看田氏自己,这已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他对田麒是有好感的,若迁民之时,田横没把田麒带走,以后再照拂一二就是。
看县令和县尉二人骑马去了,徐三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迹,忍着胳膊的剧痛,赶紧上前长跪在地上。
他舔着脸道:“小人徐三,有眼无珠,冲撞了贵府公子的友人,还请田君恕罪!”
说完便对着田横拜了下去,完全没了之前的凶相。
田氏的家威以及田横在齐地游侠儿中的声望,不是徐三这等人能比的。
便是论勇力,随便一个田横的宾客都比他强。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服软不行啊!”徐三心想。
田横却连忙上前,在他对面跪下,回拜道:“这位徐兄言重了!君何罪之有?田某已听说此事的始末,是我等无礼在先!要请徐兄不要怪罪才是!”
他言谈恳切,看不出丝毫鄙夷之色。
徐三突然愣住了,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心中想了好多种田横的反应,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这田横家大业大,没想到,他竟能如此待我!”
“都说田横为人仗义守信,真是闻名不如亲见啊!”
不知从哪一刻起,徐三心里的不安顿消,之前埋起来的暗怒也无影无踪,甚至还对田横升起了由衷的感佩之情!
他正了正身上的衣襟,再次下拜道:“总算明白田君大名!小人敬服无比!”
田横扶着他那条完好的手臂,一起起身道:“今日徐兄身为我等所伤!田某实在惭愧!请徐兄赏光,暂移步寒舍,在下立刻命人去请县中最好的疡医来为徐兄医治!今夜我等把酒言谈,岂不快哉?”
徐三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他能感觉到田横的赤心相照,自己的脑子就突然有点不好用了,犹豫道:“这……怎能再烦扰田君为我医治?”
田横拉着他的手,哈哈笑道:“徐兄勿要再言,且先上马,随我一起走吧!也请徐兄的友人一起移步。”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把徐三扶上了马,自己亲自牵着缰绳。
他和身旁的田吸言语了几句,田吸打马便疾驰而去了。
田麒看到无咎欲言又止的样子,已明白其意,上前请示道:“阿父,那些人……”
田横转身看了眼那些被捆绑的臣妾,跟徐三商量道:“徐兄,把贵仆也带去宅中吧,先让他们饱餐一顿,如何?”
徐三骑在马上,单手抓住马鞍,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唯唯称是。
他心里感慨之余,已有了计较,但未现在就说,被田横引着一起回府去了。
田麒看着那个牵着马的身躯,夕阳里,那道身影愈发高大,一步一步的,田横追着自己的影子远去。
他很佩服这个“老爹”,也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能得人”了。
他甚至又一次想起了,田氏最后的那一幕,那个他曾对人讲过很多次的故事!
刘邦以封王相召,田横已经到了离洛阳三十里外的尸乡驿站,却借沐浴之名,对两个宾客说:“我起初和汉王都是南面称孤的王,而现在汉王做了天子,我田横却成了亡国奴,要北面称臣侍奉他。”
“这本来就是莫大的耻辱!更何况,我烹杀了郦食其,现在要和他弟弟一起侍奉同一个君主,纵然他害怕皇帝的诏命,不敢动我,难道我就于心无愧吗?”
“再者,皇帝陛下召我来的原因,不过是想见一下我的面貌罢了!如今皇帝就在洛阳,现在割下我的头颅,快马飞奔三十里,我的容貌还不会改变,还是能看一下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田横悲歌道:“大义载天,守信覆地,人生遗适志耳”,便拔剑自刎了。
那两个宾客在安葬完田横之后,在他的墓旁挖了个洞,也相继自刎追随田横去了。
而留在岛上剩下的五百人,在得知田横的死讯后,深感其义,纷纷自杀……
田麒叹息一声,思绪又回到现在。
他心想:“能得人如此!天下又有几人啊!但我能救你吗?我又能救得了我自己吗?”
田麒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眼前似乎有一驾马车滚滚而来,而自己正如螳螂一样,伸起了双臂。
“难道要告诉这个男人,他未来的命运?”
田麒无奈一笑:“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有谁会信呢?”
“况且,即便信了又如何?”
“陈胜、吴广就不会起兵了?还是刘邦项羽不会争天下了?”
在‘天下’这个大利面前,最后只可能有一个成功者活下来!这是一条不成功便成仁的创业路。
“帮刘邦?”
田麒瞬间否定了这个答案,刘邦怎能容得下异姓诸侯王!
“田氏能学的来吴芮吗?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田麒摇了摇头,即便大伯父田儋可以,就怕这个人,一个不乐意又自刎,怎么办?
“那帮项羽?更不可行了!”
“他不是个会用人的,连自己的亚父都不信,忠言良策更是难以入耳,怎么能是刘邦的对手!”
田麒有限的认知,给项羽下了这么个结论,这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