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道是土鳖(1 / 2)
田麒似能感觉到丝丝热流顺着毛孔溢出。
热流在体表凝聚,他全身微微附上一层细汗。
一种难以言表的轻松舒服,散满全身。
若是以前的田麒,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肯定要大感冒一场才罢休的。
回到两千年前,医疗条件变差了,身体却变健康了,也算因祸得福!
当然,虞姬的那碗热雪水,功不可没。
貂豹也换了衣裳出来,边走边笑道:“雪水甚佳,我也来吃一碗,哈哈!”
田麒与他对饮了一碗,道:“豹叔,等下便在此处炙烤鲔鱼,如何?”
貂豹咂摸了下嘴,道:“甚好!先饮雪水,再食美鲔,大饱口福啊!”
两人说着话,听闻廊道中有声响,田麒抬头,正见华无伤沿着廊屋走过来。
他满脸惊奇不可思议之色,人还没到跟前,两个大拇指就高高的举了起来。
这个手势难道是古今中外通用的么?
“公子!公子!”华无伤大步流星,到了田麒跟前,大拇指还是竖着,道:“公子壮勇!公子少年聂政啊!”
若问齐地的游侠少年最佩服何人?聂政首屈一指!
聂政曾避祸于齐,是剑术高手,严仲子曾用百镒黄金请聂政为其报仇,刺杀侠累。
一镒是二十两,百镒就是两千两,聂政不图其财,只因家有老母需要奉养,姐姐也未出嫁,不敢答应。
直到老母去世,聂政服完丧,又把姐姐嫁人之后,才去相报严仲子的知遇之恩,且分文不取。
他要刺杀的侠累,是韩国的宰相,聂政孤身一人前往韩国,杀穿宰相府,刺杀了侠累。
田麒不过是入水捕了一条鲔鱼,而且那鲔鱼先是力竭,后又受了致命伤,怎能与聂政相比?
他不停的摇手道:“华叔谬赞,是豹叔伤鱼在先,我哪有聂侠之勇!”
聂政杀人后,自削其面,还挖出了自己的眼珠,最后剖腹自杀,这等侠客,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田麒根本理解不了,一个人先是报恩,又自裁谢罪,那得是多么决绝和孤勇才能做到!
聂家姐弟的下场太过凄惨,田麒即便是想一想,都肝胆俱颤!
聂政自裁之前,自毁容貌,就是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以保全自己的姐姐。
他又何曾想到,聂荌也是个烈性女子,孤身前往韩国认尸,以全聂政的声名!
聂荌抚着弟弟的尸体,高喊三声“天哪!”哀伤而亡!
聂政在齐国声名无二,是貂豹、华无伤等人最佩服的侠客,华无伤能以田麒比聂政,显然在他心里,田麒已经有了相当的地位。
貂豹笑道:“我虽射了那鱼一箭,却是公子奇谋在前,若不是公子用小舟拖垮了那鱼,我纵使射十箭、百箭也射不中它啊!”
“公子如此年少,先出急谋,后又孤身入水斗鱼,与聂侠相比,可分庭抗礼了!”
华无伤从貂豹的话里听出了事情始末,比那些仆人讲的更加精彩!
他对田麒更是五体投地,赞誉不止!
田麒很不好意思,只能夸赞一番华无伤的“辨痕识狼”和貂豹先后两次的箭术。
三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间,关系更为亲密。
虞吉和无咎只在一旁烤着火,并不插言。
貂豹心里对两个仙童则各有评价,无咎是“遇事不乱,明晰要害”,虞吉虽然看似刁蛮一些,但公子对她的敬爱清晰可见。
几人饮尽了一壶雪水,仆臣们也携鱼而来。
为首的二仆,一人拎着一个鱼篓,其中一个,手里还挂着一尾大鲤。
后面的两人,用一根长竹竿,扛着那条颤颤巍巍的大鲔,落在后面,竹竿从鲔鱼嘴入,穿脐下而出,上面还粘连着一些乌点,黏黏糊糊的样子。
一个仆臣毕恭毕敬的问道:“公子,这些鱼要怎么处置?请公子示下。”
田麒琢磨了会儿:“鲔鱼大腹便便的,油脂不少,烤来吃肯定香,美味不能独享,怎能忘了老娘?”
便道:“把鲔鱼切成两段,后面那段等下我去处理,前段快马送到城中,让我父母尝尝鲜!哦,再带一鲂一鲤和十条铜鱼,剩下的全用雪覆了。”
雪是好东西,用处太多了,每次下雪仆臣们都会多存几罐,用絮草之类的缠满,以尽可能的减缓雪化的速度。
仆臣们得了令,便带着鱼往庖厨中去了。
华无伤道:“还是我去一趟吧,他们不会骑马,乘车太慢,家君和女君今日刚得了公子的狼皮和狼肉,此时再送鱼去,还不知是什么场景,哈哈哈!”
华无伤上午刚安排了一辆车入城,他自己牵挂着那两只斗鸡,又去照看了一番。
此时迫不及待的想自己进城,亲眼看看家君的表情,那一定精彩!
田麒倒忘了不是人人都会骑马,便道:“也好,就有劳华叔跑一趟了!”
“无妨,无妨,我乐的去呢!”
华无伤一刻也不想等,深恭一礼,追往庖厨。
时辰不早了,也该准备昼食了,既然要亲自烤鱼,田麒免不了要去庖厨里把鱼腌制一下。
刚才看到的画面突然又浮现在脑子里,他狠拍了下大腿,道:“哎呦!我知道那是啥了!”
貂豹疑惑,问道:“公子在说何物?”
“鱼子啊!鱼子!豹叔,人间至味啊!你们快随我来!”
方才穿鲔鱼的杆子上,粘了一些乌点,田麒没有在意,此时一想,可不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鱼子酱嘛!
那玩意他还从来没吃过呢!
田麒提着衣裳都嫌自己跑的慢了,匆匆的奔往庖厨,嘴里还嘟囔道:“金钱的味道,我来也……”
虞吉几人面面相觑,这家伙到底是得了什么怪病?从来没见过!
无咎沉思了会儿,正色道:“许是粪气上行,冲了脑……”
田麒赶到庖厨的时候,华无伤正举着一把脍刀准备斩鱼,他倒是连利,竟然亲自上手了。
“且慢”,田麒急吼一声:“华叔且慢!让我来!”
鱼子若被鲔鱼血浸了,容易破坏其本身的鲜香,之前仆人们不懂,那一竹竿进去,不知道破坏了多少鱼子,田麒想想都肉疼。
鲔鱼多数时间生活在海里,通常到了快产卵的时节才会顺着通海的大河洄游,田麒不知道鲔鱼产卵是不是在春季,但此时肯定还没到产卵的时候。
这条鲔,洄游的挺早,也够倒霉的,早起的鸟儿不一定有虫吃啊!
华无伤准备斩鱼的脍刀是三角弧形的大菜刀,铁质的,这种刀用来剁肉不错,剖腹不合适,田麒换了一把细长的脍刀,就是庄子《庖丁解牛》用的那种。
他用湿麻布擦干净鱼腹,从破损的鱼脐处入刀,推着刀脊,一刀直滑到鱼的嘴唇处,华无伤在旁扶着鱼头,田麒把鱼腹往两侧翻开。
两片乌黑的鱼子映入眼帘,黑亮晶莹的,如一大坨细小的黑珍珠一般。
田麒放下心来,轻舒了口气,竹竿是从中央穿过去的,没挂掉多少鱼子,甚好!
他小心翼翼的捧出两片鱼子,每片感觉有两三斤沉,这可都是宝贝啊!
这条五六十斤的鲔鱼,其实在鲔鱼里顶多算个青年,成年的鲔鱼长到后世的千斤也不稀奇,那才是真正的“其大盈车”。
田麒不敢想,什么样的鱼竿鱼线才能钓到盈车的巨鱼?又是什么人有此等神力?
此鱼还有两样宝贝,田麒不能放过,幸好来的及时,没等华无伤剁了这鱼,否则那两样东西肯定会被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