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洞穴（1 / 2）

尤克里尔的神话：

“太古之初，人们聚集在一处，共同建造通天的巨塔。

那时人们的语言一致，心灵相通，

燃烧的砖窑多如繁星，堆叠的石块延绵不尽，

伟大的工程昼夜不息，用思维搭建智慧的塔楼。

第一天，人们垫高了基石，避开了地上的野兽；

第二天，人们修筑了台阶，望见了群山之外的景色；

第三天，高耸的塔尖直插天穹，人们登上云端，捕捉彩虹。

众人携手欢笑，斗志昂扬，欲与太阳比肩。

于是神畏惧了，他更改了语言，使人们无法沟通。

炉火熄灭，砖窑也变得冰冷。

人们不再聚集，散往地上的四方，

那座未完工的巨塔只能孤独地伫立在荒原上。”

随后尤克里尔也讲了自己的故事，兰斯等人呆坐在桌旁，惊得说不出话。楚不寻所说的虽然离奇，但毕竟年代久远，听起来就像故事书里的传闻；而尤克里尔讲的却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大船，海怪，巨龙，还有人鱼……他的描述太过真实，却与他们所熟知的日常相差甚远。

“我……无法理解。”兰斯扶着额头说，“你们说中庭和导师千年来一直干预着我们的文明与历史，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火药是哪年被发明的？”楚不寻忽然问。

兰斯一愣，一时答不上来。

“天和15年，用公历纪年来说，267年，刚好八百年前。”楚不寻继续问，“再问一个问题，火药应用于战争是什么时候？答案是发明四十年后火药就广泛应用于战场了；在我国的史书中有将火药灌入竹筒，从城墙投下烧伤敌人的记载。但为何经历了八百年，火药在战争上的应用几乎没有任何进展？为何仍停留在火铳火枪的阶段？甚至就连火枪都难以制造，根本做不到批量生产？”

“这，这也不能下定论吧，某一项技术没能发展起来不是很正常吗？”兰斯争辩道。

“不，这不是个例。”罗纳忽然说，在先前尤克里尔讲述时他的反应最小，显然提早就知道了。

“六十年前游罗研发已久的机动列车终于面世，高层幻想着给北境甚至整个四境都铺上铁轨，届时全世界的商业模式将天翻地覆，运输时间将被压缩至十分之一。如果进展顺利，不止商业，军事、制造、基建甚至政治都将被革新，这项技术甚至能改变各国的版图。

但结果你们看到了，直到今天列车仍只能在游罗内部短途通行，每年取得的收益甚至难以跟运营成本持平，随时都有取缔的可能。”

罗纳说着叹了口气，说：“因为车体之间的连接件在奔行二十公里之后总会断裂，所以无法运行三节以上的车厢。但每一次发车，刨去车头，至少需要五节以上的车厢才能收回成本。也就是说这个问题不解决，每一次启动都是在亏损。于是列车工程的扶持进行了几年就被砍掉，只剩下零星几辆还在强撑。”

兰斯有些疑惑：“如果只是连接件有问题，那停下来重点解决它不久好了吗？有必要停掉整个工程吗？”

罗纳摇摇头，“不，这就是工程和技术最大的不同。技术可以专项研究、定点突破，但工程不同，只要任何一个环节掉队整个工程就跑不起来。

机动列车的技术已经算得上成熟了，引擎运作起来可以跑上三天三夜，可拦下它的却是车体之外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连接件，硬生生把一项工程逼停了六十年。”

“当然，游罗的工程师们也没有放弃研究，他们想了很多方法去改良连接件。无论是更替材料、改变形状、分析力学全都试过，但于事无补，或许最核心的设计图纸就有问题。这些最聪明的人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如果图纸错了，它为什么能跑起来？如果图纸没错，它又为什么跑不到最后？

明明核心图纸的每一项设计都非常正确，数据被引用过2多遍，整个列车项目都是在那张图纸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但那些关键的参数却偏偏缺少注释。

工程师们找不到这张图纸的最初绘制者，只能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却始终得不出结果。就像跑步时发现了一条捷径，走到最后才发现与重点之间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沟。”

兰斯问：“那……如果不走捷径，抛开那张图纸顺着原路慢慢走呢？”

“人一旦知晓了一件事，就无法强迫自己不知道。即便不去刻意使用那些知识还是会被其中的想法干扰，这是知识的诅咒。就像你学会了说话就不会再满足于用手势来比划，一个道理。”

“游罗是四境世界机关术最发达的国家，游罗研究院甚至还有专门的学院和专业，但即使如此机关术领域也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新的成果了。眼下机关术领域的发展几乎是停滞的。

如果你问如何能让马车跑得更快，大多数人会告诉你驾更多的马，装更大的轮子，而不是换一种动能。铁铸的货船能浮在水上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可你要是说要做一个能在天上飞的载人铁箱，所有人都会觉得你疯了。

人没法忽略已经知道的知识，同时也没法想象没见过的事物，知道与不知道是他妈的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罗纳说着，愤恨地啐了一口。

“就是如此，四境世界的技术发展是割裂的。火药、机关术这种可以改变战争规模的技术被封死了，而农业、建筑等生产技术却高超得有些离奇。”楚不寻说。

“我曾经调查过悠源、掩疆以及我们洛国的多处粮田。这几个国家都是重要的粮食产地，而有趣的是，我发现这几个地方的种子要远比其他地区优良。这些粮种培育出的农作物产量极高，并且耐寒耐涝，即便有心培育也要在其他地区的同类种子上更迭五、六代左右，可它们就这么随意的长在田里。

其中当属悠源最过分，这里的农作物生产效率是其他地区的两倍，四境以内的其他任何地方都难以企及。正是这样的起点才孕育出了整个北境文明。”楚不寻语调一转，幽幽地说：“我们的文明，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吗？”

听到这双胞胎和弗雷尔都是一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样东西，两千年前壁画上的承机轮组。

“洞穴理论。”罗纳喃喃道。

洞穴理论是南境的一位先贤提出的哲学概念。

假设一群囚徒从小就被束缚在黑暗的洞穴里，他们的脖子不能转动，只能背对洞口注视着洞壁。这时有人躲在他们背后，把木偶的投影投射到洞壁上，因为囚徒们从未见过其他东西，便会认为洞壁上的投影就是事物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