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智者千虑（2 / 2）

于是我继续欣赏宫殿那美丽非凡的穹顶，数个拱形的曲线相互交错，将顶部整个托起，看起来稳固又自然。我贪婪地望着，想把每一道弧线收入眼底，直到脖子仰得发酸。

“对建筑有兴趣？”陶雅在一旁问。

“是啊，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做个房屋设计师，也许我有机会的。”我小声说，“如果我有学上的话。”

陶雅愣了愣，眼帘垂下来，半晌无话。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陶雅低声说，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计划竟然这么成功，那些真正的威胁没有找上门。”

“真正的威胁？”我从房梁上移开视线，顺着她看过去。

“是呀，你知道东匈蛮国吧？就是那些人类与魔神混血的邪种。”陶雅正色道，“据说他们能食铁块饮岩浆，以掠夺和侵略为生，如果他们知道火种这样的宝物一定不会放过。当然，对我们来说武力不算什么威胁，可有火种的契约在，一旦他们得手我们就难以追击了，所以必须得赶在他们之前拿到手。陶德一直以来就是在担心这个。”

“这些是谁告诉你们的？”

“那位药理学士啊，他给我们展示过东匈人的骨头和武器，还带来了许多典籍，帮姐姐调理过身体，教给我们许多建筑和医药上的技术。上次见他是五十年前了吧？算算人类的年纪，他大概已经寿终正寝了。说真的，他懂得好多呢。”

“陶雅，”我僵着脸说，我感到脊背发寒，全身的血正一点一点凉下去。“东匈国在三百年前就覆灭了。”

是的，它确实存在过，但不是什么怪物。东匂人只是活跃于北境与西境边界的游牧民族。他们常常闪电般侵袭边境的村庄，不进行任何交涉或谈判，直接动手杀戮与掠夺。

他们的族群中没有女性，但每侵略一个地方就会把还有繁育能力的女人掳走，在她们面前杀死她们的丈夫和孩子，强迫她们断绝念想孕育自己的孩子。每个被掳走的女人都要接待全族的男人，即使如此当孩子断奶之后她们也不会被留下活口。

每个东匂人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谁是自己的父亲，所有人都以兄弟相称。

我不相信人有原罪一说，但东匂人的确把人类的恶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们不生产、不培育、没有艺术与文化，亦没有秩序与规则。每个东匂人的一生只有侵略、侵略、永不停止的侵略！直到战死或衰老到握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摔下来。

那个年代东匂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一块重石，恐惧盘旋在每个人心头，甚至能止住小孩的夜啼。居于边境的人纷纷选择迁徙，却逃不过东匂人的快马，无论再怎么拼命奔逃他们总能追上来，狂笑着用弯刀割掉人们的头。

但魔神一说不过无稽之谈。东匂人骑的战马叫做乌雷，意思是“滚动的雷云”。具记载这种马比骆驼还大，通体乌黑，喷鼻如雷；成群出现时就连大地也会为之颤动，跑起来就像移动的山包。如果史料属实，现在品质最好战马在它面前也像驴子一样矮小。

因为东匈人不事生产，兽皮就成了他们最常见的衣物，他们喜欢把羊头骨绑在脑袋上以壮军势，远远望去只看见一个头上长角、浑身长毛的人骑着庞大的怪马冲杀过来，还不住发出诡异的嚎叫，在幸存者的以讹传讹之下就有了妖孽、魔神一类的谣传。

由于东匈人实在猖獗，北境和西境的诸多国家首次联手，共同派兵讨伐。战争持续了三年，最终在掩疆大裂谷展开决战，共有十一个国家参与了这场战役，联军以五换一的人海战术将东匈人在此彻底歼灭；历史上对此战过程的记载只有短短两句话：鬼哭神泣，尸无完处。

等一下，我忽然意识到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问题，而我却一直忘了问。

“那位药理学士……他长什么样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嗯……是个戴金属面具的男人。”陶雅回忆道。

我如坠寒渊。

……

第二层，永恒的黄昏下巨人仍在两扇门之间不断传送。它那双椭圆形的蓝眼睛不时眨一下，发出无奈的“咕噜”声。

一个瘦长的身影从幽暗的楼道里走出来，穿过阶梯踏上露台。他的步子缓慢而优雅，就像在花园里散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永恒的黄昏悬在天上，活着的巨人在头上飞来飞去，露台下则是万丈高崖；明明世间最诡异的景象发生在他面前，他却没有半点反应，似乎什么也无法干扰他的闲庭信步。

“神使……伪神手中的提线木偶，我以为我差不多都拆尽了，原来还有残余啊。”走到露台中央，他扶着门框说。说着，他随意挥手，相位门的其中一扇被整齐斩断，传送中止了，巨人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吭！”的一声摔在地上。

巨人撑住身体趴在地上，细细打量着这个让自己重获自由的小不点。蓝色的椭圆眼睛映着他瘦长的倒影，那人对着它伸出手，巨人也顺从地低下头来，一副抚摸猫咪的温馨景象。

忽然，猫咪的尾巴被踩到了，巨人发出危险的鸣叫，男人的手没有摸在它的头顶而是伸进了它的胸口，牢牢握住那枚危险的紫色水晶。

霎时间电光大作，千万条电弧触手般展开，激发出的能量就连空气都会烧焦。但男人巍然不动，威利的电光在触及到他的前一刻疲软了，它们攀附在他的手腕上选择了服从，顺着他的胳膊向他脸上涌去。

紫色水晶在他的手心里不停闪灭，巨人身上的轰鸣也越来越响，它颤颤巍巍地挥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却仍慢了一步，水晶被彻底吸收了，巨人的身体解体了，零件散落了一地；那双蓝色眼睛熄灭了光芒，它变成了一堆普通的石头。

男人握紧手心，品味了一下体内汹涌的力量。原本还有一些叛逆的电弧试图逃离，但立刻就被强制平息。亮紫色的电流在他的身体中游走，自下而上，一直汇聚到头顶。他脸上的金属面具熠熠生辉，上面的太阳刻痕被电流填得光亮充盈。